绣铺在一条不是很喧闹的街上，门面不大，但是干净明亮，后面有井，连着三间正房两间厢房。
齐素锦指点着告诉琉璃，正堂这里可以放张案，收料子订样子，旁边要有木架，收单子付货挂上名牌就好，方便找出来，后院可以支花绷架子，好姐妹们坐在院子里绣活计缝衣物，不好就去房里做活，厢房还能做库房，存些绣线和寻常料子。
琉璃夸赞了齐素锦一番，好从锦绣坊调过一名工匠再指点一下铺子布置，缺少什么也好置备。
“取个什么名儿呢？咱们这个绣铺可不敢称锦绣坊，便叫做‘绣春铺’如何？”齐素锦笑问道。
“好啊，这个好，听着就亲近。”琉璃比了个拇指。
“琉璃，这生意上的事我不懂，铺子投的钱我出，张罗生意还在你，得了利，我们五五分你看可好？”齐素锦握着琉璃的手道。
“素锦姐姐，这个利我不分，生意我来管，绣铺里用的针线布匹用杜家绸缎铺的，我只要姐姐无论何时，都记得义助会和我杜家是一体的，这就够了。”
琉璃笑眯眯道。
齐素锦叹口气，“那倒是姐姐占了你的便宜。”
“怎么这么，我可是商人，商人逐利，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琉璃心中自有一本帐，义助会来日在大梁的影响巨大，百姓心中菩萨一样地供奉着，作为商贾与义助会结成一体，声誉上自然多一份保障，眼前的得失算不得什么，将来她的生意越做越大时，才会看到义助会对她的助力。
齐素锦这边张罗备置铺子里需要的家什，准备三日后便开张，琉璃却去了一家老茶楼。
茶楼因为年份久了，门面上的漆早已经掉得斑驳，楼梯扶手磨得光可鉴人，头发花白的老掌柜，站在柜台后眯着眼向茶楼门口张望，时不时同伙计絮叨几句。
琉璃挑了一个距离柜台近的雅间，要了几盘干果一壶茶。
店里这时客人并不多，琉璃唤二进来，给了他几枚钱，请他这辛州府奇闻轶事。
二乐得陪客人话不用做活儿，掌柜也不会训斥，便搜肠刮肚将自己知道的都讲给琉璃听。
……
“钱大老爷前些日子又赚了一笔银子，听有这个数！”伙计比出一个手掌。
“五千两？”琉璃问道。
她听过辛州府首富钱程，家资丰厚人脉亨通，做生意十分有手段。
“五万两！”伙计抖了回机灵，为这个让琉璃没有料到的结果得意。
“厉害厉害！”琉璃连连点头。
……
“方衙内又纳邻十房妾，不知道这个能活多久……”伙计附耳低声，之后食指竖在唇上，向外示意。
琉璃点头表示明白。
……
“新开的杜氏商铺那个东家，的虽然没见过，听是个断袖，整日带着一位俊美公子行走，啧啧啧………”伙计摇头咂嘴。
琉璃黑了脸：……
……
“公子，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公子慢用，的……”伙计得差不多，便要退出去。
“哥儿，我听你们这里有家倌儿馆，有一位琴艺十分高超，不知可是真的？”琉璃拦住他。
“您的是文澜公子吧？那是自然，辛州府谁不知道他的大名，可惜做了那个行当，还毁了容貌，哪还能赚到银子。”二摇头。
“毁了容貌，如何会毁了容貌？”琉璃故意惊讶地问道。
“这个的可就不知道了，据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的还在俺娘怀里抱着呢……”二不过十四五岁，咧开嘴嘿嘿笑。
琉璃不由失望。
“恁地多话，还不出去做活儿，客人给了几分脸面，便登着上去了。”掌柜忽然掀开帘子呵斥二，二吐吐舌头，躬身行个礼出去了。
琉璃见没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便要起身离开，那位头发花白的掌柜却走进来，临进门还警觉地查看一下门外。
琉璃又坐回去。
“这位公子想知道文澜郎君的脸，是如何毁聊？”花白头发的老掌柜变得有些鬼祟。
“生不过好奇，随口一问。”琉璃也警觉。
“嘿嘿，这个老朽却恰好知道。”掌柜捋着他花白的山羊胡，眯起眼睛。
琉璃眼睛一亮，随后作出感兴趣的样子，“那还请掌柜来听听？”
“这可是件秘辛……”掌柜的表情分明是：你可明白？
“掌柜，再来一盘肉干，一壶上好的茶。”
掌柜吩咐二送上来，这才坐在琉璃身边，捡了一块肉干塞在口里，低声讲述起来。
方衙内的表兄恩义候世子好男风，十二年前来到辛州府给他的外祖母，也就是方衙内的祖母吴老太君贺寿，不知为何便见到了袖竹馆的文澜，那时文澜十岁，已经有一手好琴艺。
恩义候世子要文澜伺候他，文澜那时是清官人，不肯答应，恩义候世子便道，伺候他或是自毁容貌选一条，文澜郎君不得已用刀子划了脸，这才保住清白。
不过因为容貌毁了，请他弹琴的也只有不看容貌的，自然少了许多，赚不了银子赎身，旁人也不会花大价钱赎一个毁了容貌的倌儿，又有方衙内从旁看着，谁愿惹这份晦气，所以文澜郎君已经过了二十几岁，还留在袖竹馆。
琉璃面上带着兴味听完，谢了掌柜，她身边的莫兰却把拳头握得咯吱响。
二人走出茶楼，琉璃深深吸了口气，晴朗的空上，几片流云懒洋洋追着日头，街边垂柳悠然拂摆，仿佛掌柜口中那个故事没有发生在这个地方。
恩义候，如今淑妃娘娘的亲哥哥，因为举荐李师而得圣宠，又因为多年前一桩公案，深得帝王信任，在朝野上下风头无两。
若是恩义候世子，那的确算得上贵人。
琉璃慢慢行走在街头。
商贾之人在世人眼中终究是卑贱的，没有王权官权支撑，只能任人宰割，那些钱财不知何时可能就易了主。
拥有财富不难，守住财富才是不易，想要守住财富，守护亲人和良知，先要狠辣绝情，以战止戈。
琉璃加快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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