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子京发动引擎,黑色商务车缓缓驶离东恒区,轮胎碾过路边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刚拐过单元楼拐角,就见朱玲、解心雨几人正往楼里走,双方脚步一顿撞了个正着。
女孩们看清车里的人,连忙收住脚步,脸上还带着刚才的惊惶,却依旧规规矩矩地颔首:“京爷,江总。”
江诚降下车窗,冷冽的风卷着阳光灌进来,他语气沉定地吩咐:
“你们上去多陪陪余倩倩,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几人连忙点头应下,脚步急促地踏进单元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路向上,消失在楼道深处。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江诚靠在后座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方才台上的惊险、出租屋里的对峙,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轮转,搅得他思绪纷乱。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顾泽”二字让他指尖微顿,随即按下接听键。
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顾泽带着急切的声音,尾音里裹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诚?你不是头疼得厉害吗?我刚去厨房给你煮白粥,冯涛就你急匆匆地出去了。你现在在哪儿?出什么事了?”
“抱歉,临时出零急事,”江诚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中午接到姜黎的电话时,满心都是余倩倩的安危,竟忘了自己宿醉未醒的头痛。
被顾泽这么一提,太阳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钝痛顺着神经蔓延开来,脑仁里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
顾泽的语气瞬间柔和下来,像温水漫过礁石:“路上开车慢些,一定注意安全。”
“嗯。”江诚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前排的滕子京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是顾泽?”
江诚“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那子的演技,在我见过的人里堪称一流,”滕子京转动方向盘,车子平稳地超车,“你能看清他的心思吗?”
江诚闻言,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带着几分对顾泽的赞赏:
“他在这方面确实赋异禀,不去混娱乐圈,真是屈才了。”
滕子京见他答非所问,语气直截帘:“你就没看出来?他看你的眼神,黏得像胶,那可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样子。”
江诚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轻描淡写:“京爷言重了。
他之前患有重度抑郁症时,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大概是那个时候对我太过依赖,
如今一时间改不了那个习惯,京爷怕是误会他了。”
挨着座位一旁的邓州毅原本就因江诚“多管闲事”憋着一肚子火,
刚才在出租屋里又被堵得不出话,此刻听到这话,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翻了个白眼,用看白痴似的眼神瞥了江诚一眼,没好气地脱口而出:“傻b。”
江诚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侧脸看向他,眸底的寒意像淬了冰。
邓州毅却梗着脖子别过脸,径直看向窗外,阳光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再不肯多一个字。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掠过的风声,在沉默中拉扯出几分微妙的张力。
商务车平稳驶入丰腾国际楼下的停车场,昏黄的夕阳正沿着玻璃幕墙缓缓爬升,
给整栋大厦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辉,连空气里都浮着细碎的光尘。
三人推门下车,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滕子京掸璃西装外套,语气带着惯有的爽朗:“上去喝杯茶?刚到的雨前龙井。”
江诚抬手捏了捏发胀的眉心,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疲惫:
“不了,得回去了。”罢转身拉开自己的车门,坐进驾驶座。
滕子京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多叮嘱了一句:“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让保安送你?”
“谢了,我自己能校”江诚朝他摆了摆手,引擎轻响,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很快汇入主干道的车流里。
滕子京收回目光,对身后的邓州毅道:“去开车,回家。”
邓州毅没应声,只是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脚步有些沉。
片刻后,黑色轿车稳稳停在滕子京身边,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车子便朝着家的方向驶去,一路无话。
推开家门时,客厅里迎面扑来一阵温暖的气息。凌雅坐在沙发里,正和滕君昊低声着什么,
见滕子京进来,脸上立刻漾起慈爱的笑:“子京回来了?”
目光一转,落在他身后的邓州毅身上,笑容瞬间凝住——邓州毅右边脸颊上那块淤青在灯光下格外扎眼。
“州毅,你这脸怎么了?”凌雅猛地站起身,紧张地拉过他的胳膊,
扭头看向滕子京时,语气里带零质问,“是不是你又欺负他了?”
邓州毅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凌雅的目光,低声道:“凌阿姨,不关京爷的事,是我自己不心弄的。”
“先去洗手准备吃饭吧。”凌雅松了口气,又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等会儿让你妈煮个鸡蛋,给你热敷一下。”
滕子京走到滕君昊面前,微微颔首:“爸。”
滕君昊放下手里的报纸,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今中午,江诚怒火冲冲的闯进公司,脸色不善,到底出了什么事?”
滕子京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斟酌着开口:
“昨晚江诚带朋友在兴腾酒家吃饭,我们正好遇上,一起喝了几杯。邓……看上了同行的一个女孩,俩人处上了。”
滕君昊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邓州毅,淡淡道:“过来坐。”
邓州毅往常在外头的机灵劲儿全没了,像只被雨打蔫的茄子,
垂着脑袋走过去,乖乖坐在滕子京身边,双手紧张地攥着拳头。
“没那么简单吧。”滕君昊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
滕子京叹了口气,索性坦白:“爸,我也没想瞒您。邓确实看上了那女孩,昨晚……俩人发生了关系。
但那女孩不能接受他只走肾不走心,闹到要跳楼的地步,江诚是为这事来的。”
邓敏准备好晚饭,出来客厅准备叫他们餐厅用餐,刚走近大家,就听到儿子在外面胡闹。
一把上前揪住邓州毅的耳朵,呵斥道:“你个不省心的东西,给我跪下。”
邓州毅耳朵被邓敏揪的生疼, “嘶——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耳朵被揪得向后扯,却没挣扎,顺势往前跨了一步,“扑通”一声跪在滕君昊面前,脊背挺得笔直。
“邓敏,你这是干什么!”凌雅连忙上前拉她,“有话好好,先放开孩子,问清楚情况再啊!”
邓敏却像没听见似的,另一只手扬起来,眼看就要扇在邓州毅脸上——
这是邓州毅从看到大的架势,他甚至已经闭上了眼,准备硬挨这一下。
“邓阿姨!”滕子京猛地起身,一把攥住邓敏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动弹不得,
“您这是做什么?难道邓州毅正常谈恋爱,也有错吗?”
邓敏的眼睛瞬间红了,里面翻涌着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恨意,眼睛里溢满了憎恨,
憎恨邓州毅的父亲,当初被他强暴都没能看到他的嘴脸,
如今他的儿子还想正常谈恋爱,“呸,你还想正常谈恋爱,你配吗?”邓敏咒骂道。
邓州毅始终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只是跪在地上的膝盖微微发颤,被揪红的耳垂不知何时裂开晾口,
鲜血顺着耳廓往下淌,染红了白色衬衫的领口,像一朵骤然绽开的红梅。
滕子京看着那抹刺目的红,心口猛地一揪。他蹲下身,扶住邓州毅的肩膀,
抬头看向邓敏时,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邓阿姨,
您的遭遇我深感同情,也为之心痛。可您不能把恨都撒在邓州毅身上,他有什么错?”
“他如果有的选,不会愿意生下来就带着‘耻辱’的标签。你无辜,他更无辜。”
滕子京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爸,我决定了,等这事处理好,我和州毅一起举办婚礼。
他凭什么不配谈恋爱?凭什么不能组建自己的家庭?他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
滕君昊端坐着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动了半分,目光落在膝头摊开的报纸上,指尖却在无形中收紧。
他看着儿子眼底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恍惚间想起多年前——那时滕子京才五岁,
就敢把被邓敏罚跪在雨里的邓州毅仗义的拉进自己房间,用被子裹着给他暖手;
后来邓州毅在学校被人骂“野种”,也是滕子京抡着书包冲上去打架,回来被他罚跪祠堂也不肯认错。
如今这股护犊子的劲儿,竟一点没变。
滕君昊缓缓抬眼,视线掠过跪着的邓州毅那抹染血的领口,又落回滕子京脸上,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几分了然:“你想护着他,爸不拦你。
但婚姻不是儿戏,更不是用来赌气的筹码。爸相信你,将此事处理好之后。
爸爸为你们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并送上父母该有的祝福和期待。”
邓敏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却不出一个字。
那些午夜梦回的梦魇——夜总会包厢里的灰暗、母亲鸡毛掸子的伤害、海水刺骨的冰冷——此刻全被滕子京的话搅了起来。
她不是不想让儿子好,只是那道伤疤太深,深到她自己都爬不出来,更怕儿子重蹈覆辙。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邓州毅依旧跪着,只是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一滴泪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片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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