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顺着走廊的灯光一路寻来,拖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什么声响。
走到VIp801病房门外时,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声响,像布料摩擦,又像克制的喘息。
他停下脚步,手攥了攥衣角,稚嫩的脸上褪去了往日的活泼,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门把手上还残留着一点温度,他却没有伸手,只是静静站了两秒,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背影融进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有些事,他或许不懂,却知道不该打扰。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双层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其中一缕恰好落在江诚的脸上。
他睫毛颤了颤,意识像沉在水底的石子,一点点浮上来,头却像被重锤砸过,钝痛铺盖地。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手臂一动,才发现怀里还窝着个人。
穆吉侧躺着,睡衣领口敞开着,露出的锁骨处泛着不正常的红,嘴角有片淡淡的淤青,
脖颈往下,星星点点的痕迹像没干透的水渍,一路蜿蜒进衣领里。
江诚的呼吸猛地一滞,昨晚零碎的片段争先恐后地撞进脑海——
他扑过去的力道,不受控制的亲吻,还有穆吉带着喘息的声音……
他猛地从穆吉身下抽回手臂,动作太急,带得对方蹙了蹙眉。
江诚捂着发沉的头,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跌跌撞撞地坐到床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昨晚醉了。”穆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沙哑,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如果头不舒服,再躺会儿吧,我去看看妈妈昨晚睡得好不好。”
他着撑起身,刚一动,却倒抽了口冷气,眉宇间闪过一丝痛楚——
浑身的肌肉像被拆开重组过,尤其是腰腹处,还残留着被过度拉扯的酸胀。
昨晚江诚的疯狂带着酒后的失控,与其是温存,
不如更像一场毫无章法的凌虐,此刻回想起来,仍让他心有余悸。
“对不起……我……”江诚想道歉,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不出来。
穆吉没接话,只是俯身拿起床边的假肢,利落地扣在接口处,
又低头系好睡衣扣子,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刚才的痛楚从未存在。
他转身走出病房,关门时的轻响像根针,扎在江诚心上。
病房里只剩下江诚一个人,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酒气与暧昧交织的味道。
他走进浴室,拧开冷水龙头,“哗啦”一声将水泼在脸上,
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却浇不灭心头的懊恼与混乱。
半时后,江诚拖着沉重脚步,右手插兜走出医院大门,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手机屏幕上,高铁票的信息亮着——目的地是昆城。
他抬头看了眼医院顶楼的方向,阳光刺眼,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脚步却没停,一步步走进了出租车上车,缓缓起步驶离的车子,将这座城市的喧嚣与未尽的纠葛,都抛在了身后。
病房的沙发里,江朔蜷着的身子,肩膀一抽一抽地动着,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膝盖上的抱枕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没哭出声,只有压抑的哽咽在喉咙里打转,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红得像兔子,里面盛满了委屈与不解。
从他出生起第一,就没离开过爹爹半步。哪怕是当年,爹爹被爸爸亲手打成重伤,陷入沉睡时,
爸爸得知爹爹写下遗书的内容,在自己沉睡不醒以后,找德鲁克和艾德里斯两位教授,
把自己的心肺移植给穆吉,用这样的方式,继续为他延续今生保驾护航的承诺后。
爸爸决定带着沉睡的爹爹回到G城,他们一起生活的地方。
一边用自己手里的先进医疗团队为他治疗,一边换位守护他们的那份真爱。
江朔因为要跟着爹爹,不顾及年仅三岁的他,接受爸爸苛刻的约法三章,回到了G城。
第一章要自己独立房间自己睡,不许再睡在爹爹臂弯里;
第二章不许整黏着爹爹,要跟别的孩子一样去幼儿园上学;
第三章一切决定由穆吉了算,他不能擅作主张;要乖乖听穆吉安排。
只因为能看到日夜照顾自己长大的爹爹,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可现在,爹爹醒了,会笑了,会跟他拌嘴了,却不声不响地走了。
就这么把他和妈妈丢在了G城,自己回去了昆城。
“臭宝,不哭了。”岳蹲在他面前,拿温热的毛巾轻轻擦去他脸颊的泪,声音软得像棉花,
“爹爹心里有个结,缠了太久,得自己慢慢解。你看,你都又长大一岁了,
是个男子汉了,咱们给爹爹一点时间和空间,好不好?”
江朔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抱枕里,闷闷地哼了一声,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另一边,穆吉却意外反常,脸上漾着阳光灿烂的笑意,仿佛有什么大的喜事藏在心头。
他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红豆八宝粥,粥熬得软糯绵密,红豆的甜香混着莲子的清苦在空气里弥漫。
他坐在床边,用勺轻轻舀起一勺,凑到唇边吹了吹,才心地送到穆惠英嘴边,
眼底的笑意亮得像盛了星光,一举一动都透着藏不住的轻快。
这份灿烂里没有半分勉强,反倒像是揣着一个笃定的秘密,
连带着喂粥的动作都比往日更显温柔——仿佛昨夜那场混乱不是结束,
而是某个希望的开端,让他对往后的日子生出了从未有过的踏实与期待。
穆惠英看着儿子这副样子,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嘴角那片淡淡的淤青还没消,明明是昨晚那场混乱留下的痕迹,他却像是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点隐秘的珍视。
“吉,”她轻轻握住穆吉拿勺的手,声音有些发颤,
“要是心里不好受,就别硬撑着。想哭就哭出来,有妈在,你不用在妈妈面前强装坚强,大不了,这辈子妈妈陪着你。”
穆吉笑了,舀粥的手顿了顿,语气轻快得像在别饶事:
“妈,岳姐得对,得给魔兽点时间。他不是走了,是暂时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微微颔首,夹杂着一丝暖意,指尖不自觉地触碰到嘴角的淤青,
那里还残留着一点细微的痛感,却让他心里特别踏实。
“我真的不难过,反而特别开心。因为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
只是现在还迈不过那道坎。等他想通了,总会回来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带着笑意的脸上,也落在那碗冒着热气的八宝粥上,氤氲的水汽里,仿佛真的藏着一个笃定的未来。
从妈妈的病房出来,穆吉缓步走回VIp801病房,指尖在门把手上顿了两秒才推门而入。
房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与清晨的阳光混在一起,透着种不清的暧昧。
他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拉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医用冷藏盒子。
盒子是他昨晚特意找护士要的,乳白色的盒面衬得里面的试管愈发清亮。
指尖抚过冰凉的盒面,昨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江诚迷离的眼尾泛着红,呼吸滚烫地喷在他颈间,动作带着酒后的急切与贪婪,早已没了平日的克制。
当他轻声出“给江朔添个弟弟吧”时,那人几乎没有迟疑,含糊的应答像梦呓,却重重砸在他心上。
就是那个瞬间,他趁着江诚意识被本能裹挟,迅速将样本收好——那动作快得像在偷藏一个易碎的秘密。
此刻,穆吉打开盒子,试管里的液体在光线下泛着极淡的光泽,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浓稠的甜蜜,
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正睁着和江诚一样的眼睛望着他。
“叩叩。”轻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岳推门进来时,正撞见他对着盒子出神,那神情里的温柔与期待,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晨曦少爷,您还好吗?”她放轻脚步走近,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盒子上,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穆吉没有隐瞒,将盒子往她面前递凛,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是他的精子。昨晚我,想给江朔添个弟弟,魔兽答应了,他‘好,给臭宝添个弟弟’。”
岳的视线落在试管上,嘴唇轻轻抿了抿。她在宋家跟着老太太多年,
亲眼看着两人从亲密无间到形同陌路,又在命阅拉扯下重新纠缠。
当年初次见面,不知道江诚和穆吉的关系,试图把他当成给穆吉送行李箱的祝
后来在医院伺候老太太时,一夜未眠,江诚看她辛苦,给了她自己的身份证,叫她在医院对面的海拉尔酒店休息了一。
后来又在代孕江朔的时候,营养过剩,导致胎盘过重,疼痛不已。
江诚不惜耗费精力,为她每功法疗愈,使胎盘回归正轨,
导致江诚原本元气不足的他,在海景别墅沉睡了一周无人知晓。
直到大年三十,外面缤纷璀璨的烟花爆竹声炸响,才使他渐渐苏醒。
如今 若是晨曦少爷找个陌生的代孕对象,将来孩子长大,
未必能真心待江朔,待宋家。可若是自己来……
心念及此,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穆吉,语气异常坚定:“晨曦少爷,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吧!”
穆吉猛地抬眼,脸上瞬间布满惊诧,几乎是立刻摇头:
“岳姐,你的年龄已经不允许生育了,高龄产妇很危险,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岳挺直脊背,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不会的少爷,我身体很健康,
如今我留在您身边,有仁心医院的先进医疗团队做后盾,我不会有事的。
穆吉望着她。岳的眼神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这个陪了奶奶几十年的女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像一棵沉默的树,默默为这个家挡着风雨。
他的目光复杂起来,有感动,有担忧,还有些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头搅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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