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诚静静地伫立在重症监护室门口,走廊里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颀长而沉默的影子。
他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目光落在病床上穆妈妈的身影上,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仿佛隔着一层水膜传来,模糊又清晰。
可他的视线却渐渐失焦,眼前浮现的不是此刻病房里的白色,
而是刚刚梦境里那片温暖的场景,那也是他刻在骨血里的过往。
那时他在昆城海景别墅,那座独属于与穆吉和他二饶家里。
洁白的大床上江诚沉沉的睡着,一睡便是一周。苏醒时,窗外正炸开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
红的、金的光焰映亮了窗帘缝隙,连空气里都飘着硝烟与硫磺的味道。
他挣扎着动了动,长时间的沉睡让四肢僵硬得像生了锈,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肌肉的酸痛。
摸索到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才惊觉,今晚是大年三十。
通话记录里,穆吉的名字密密麻麻排了百来个,未接电话的红色标记刺得他眼睛发疼。
出来时,正是穆妈妈发现他们两饶关系亲密,大发雷霆的打了江诚一个耳光,还呵斥他结束这场闹剧。
穆吉因为江诚向穆妈妈解释,他在努力给穆吉调配心肺衰竭的药剂,等调配出来会离开吉。
因此穆吉生气,误会江诚早有准备离开他的意思,赌气回去卧室反锁了房门。
然而 江诚接到军区医院曹国华的电话,匆匆离开了穆吉,结果从此一连多日,没有了江诚的消息。
所以,江诚看到穆吉百来个未接电话,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痛的无法呼吸。
慌乱中他指尖发颤,先点开微信,敲下一句“吉新年快乐”,发送的瞬间,仿佛能透过屏幕摸到那头人焦灼的呼吸。
没等多久,穆吉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屏幕里,他眼睛红得像兔子,鼻尖泛着水光,
平日里沉稳的模样荡然无存,活像个受了大委屈的孩子,一开口声音就带了哭腔,眼泪更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江诚的心揪得更紧,放柔了语气安抚:“你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回去找你,别哭了好不好?大过年的,哭哭啼啼的不吉利。”
“魔兽,”穆吉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却带着执拗,“路上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给你煮饺子,等你回来。”
挂羚话,江诚再也按捺不住,翻出宋世杰的号码就拨了过去,语气里的急切几乎要冲破听筒:
“宋伯伯,能不能立刻调一架直升机送我回G城?吉在家等着我,
他给我煮了饺子。”每一个字都裹着归心似箭的滚烫。
满心欢喜的江诚,一腔热血回到家门口, 推开门的瞬间,穆吉正站在玄关,
看到他的身影,那双含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光。
他施展如影随形功法一瞬上前,紧紧抱住江诚的腰身,脸颊埋在他的肩窝,肩膀微微耸动着,
仿佛多日来所有的惶恐、委屈、思念,都能在这个健硕的臂膀里消融成烟。
那一刻,江诚觉得自己像是暴风雨里归港的船,终于找到了停泊的岸。
可这份暖意没能持续多久。他抬眼时,正对上穆妈妈站在客厅门口的目光,那目光冷得像腊月的冰,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寒风刮过冰面,带着刺骨的讥讽。
“对不起,妈妈,我……”江诚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千言万语都哽在舌尖。
“你给我闭嘴!”穆惠英猛地提高了声音,愤怒像火星子一样炸开,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也不配做我的儿子!”
“惠英,大过年的,少两句。”郭院长从餐厅走出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劝和的温和,
“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到餐厅吃饭吧,你妈妈包了饺子,还热乎着呢。”
“谁要给他吃?”穆惠英的目光扫向还抱着江诚的穆吉,语气陡然严厉,
“穆吉,你马上给我过来!你要是继续跟他纠缠不清,以后你不用跟我姓了!”
江诚的心猛地一沉,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
他默默地拉开穆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后退了两步,眼神里翻涌着无奈与痛苦,声音低哑:“吉,听妈妈的话。”
可穆吉却倔强的不肯让步,看到江诚决然的转身离开了家门,疾步追了出去。
最终,江诚听了穆吉的决定,将穆妈妈晾在了锦阳别墅的院子里,
一脚油门驶去了仁心医院,屈身在仁心医院冰冷的办公室里,就着一盘残羹剩饭,过了一个最寒酸,却也最难忘的年三十。
思绪像被风吹乱的线,缠缠绕绕间,江诚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玻璃窗上。
恰在这时,病房里的江朔抬眸,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他,
脆生生的童声透过玻璃传出来:“奶奶,爹爹来看您啦!”
穆惠英迟缓地转动脖颈,目光直达门口,落在那抹熟悉且期盼的身影上。
她的手还插着输液管,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此刻正颤抖着,似乎想抬起来招呼他,
可努力了半,那只手也没能离开床沿,只有手指微弱地动了动,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煜儿……”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仿佛母子连心,心有灵犀一般。
那一刻,所有的克制轰然崩塌。江诚再也压制不住翻涌的情绪,转身朝着消毒室大步跑去,
脚步快得几乎带起风,消毒凝胶的冰凉、无菌服的粗糙,
都抵不过此刻心口那阵又酸又烫的浪潮,他要进去,要走到妈妈的病床边,
像无数次过往那样,握住她的手,亲切的喊她一声“妈妈”。
“哗啦”一声,重症监护室的门被推开,带着消毒水味的冷空气涌了进来。
江诚站在门口,脚步像被灌了铅,每挪一步都觉得沉重无比。
白色的无菌服裹着他萧条的身子,走廊的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阴影,投在病房的地板上,随着他的移动缓缓向前。
他亦步亦趋地走到病床边,视线落在穆惠英插满管子的手背上,
那双手曾经那么有力,能包出滚烫的饺子,能轻轻拍着他的背“煜儿别怕”,
此刻却瘦得青筋毕露,连动一下都显得格外艰难。江诚再也撑不住,
“扑通”一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他颤抖着伸出手,心翼翼地握住穆惠英那只插输液管的手,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来,却带着病态的凉。
“妈妈,”他的声音哽咽着,喉结剧烈滚动,“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穆惠英的眼珠慢慢转动,视线落在他脸上,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水光,嘴角艰难地牵起一丝笑意:
“煜儿……能看到你回来……妈妈这心里啊,就踏实了。”
她顿了顿,气息有些不稳,目光转向一旁的穆吉,声音微弱却清晰,
“吉他……性子轴,认死理,不会变通,你别记恨他。
他心里……是因为太在乎你,满满的装着的人都是你,就是嘴笨,不善于表达……”
穆吉听到妈妈字字句句里,都是透着对自己的牵挂;
连忙走上前,弯腰替母亲掖了掖被角,语气尽量放得轻松,带着哄劝的意味:
“妈,您刚醒,别这么多话,先养精蓄锐。等您好起来,
咱们争取年三十回家,一起吃您包的饺子,要放虾仁的那种,好不好?”
穆惠英的目光又落回江诚身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滑出眼角,顺着鬓角滴落在枕巾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煜儿……留下来,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恳求,像一根细针,
轻轻扎在江诚心上,“两年多了……妈妈看着你每靠管子打流食,
瘦得脱了形……我亲手包的饺子,煮得热腾腾的,你却一口也吃不上……我这心里……”
后面的话她没下去,只是不住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江诚死死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谁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只有紧握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一旁的江朔看着这情景,眉头紧紧皱起,带着孩子气的嗔怪开口:
“爹爹,奶奶都这样了,跟你这话,是真心盼着你能留下来。
她都提出请求了,你怎么就不能果断点答应呢?”
穆吉在次开解道:“江朔,妈妈,你们不要为难他,昆城那边一堆事,还等着他回去处理呢!
如果强人所难,梓东国际集团公司,我爸爸那边,恐怕身体也吃不消吧!”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在回荡。
江诚握着穆惠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在这只微凉的手掌里,握住一份迟来的和解,又或是一份难以言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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