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山寨透着一股野性的粗粝,黄土夯实的院墙上插着几面褪色的杏黄旗,风一吹哗啦啦作响。
院子里,一众山匪围着几张矮桌,个个其貌不扬,袒着油光锃亮的肚皮,
手里捧着粗瓷大碗,仰头灌着烈酒,嘴里塞满了大块的酱肉,
嚼得满嘴流油,吆喝声、划拳声混在一起,透着股不管不鼓快活。
里屋却截然不同,光线昏暗,一张铺着整张黑狼皮的大床占去了大半空间。
顾泽身着一袭月白锦袍,墨发松松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即便是沉睡着,也难掩那份风流倜傥。
只是此刻他脸色苍白,胸口插着一支锋利的箭头,暗红色的血渍浸透了衣料,
顺着衣襟蜿蜒而下,连脸颊上一道浅浅的擦痕,都衬得他愈发惹人怜惜。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裤脚扎着绑带的女孩,手里甩着一条油亮的马鞭,一只脚蹬在床沿上,俯身近距离打量着沉睡的男人。
她生得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眉宇间带着股不加掩饰的豪气,嘴里低声嘀咕:
“这白脸模样倒是周正,筋骨看着也不算弱,留下来给我镇守山寨,倒也不算亏。”
顾泽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视线刚聚焦,就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坐起身,胸口的箭伤骤然被扯动,一阵剧痛猛地袭来,
他疼得脸色扭曲,闷哼一声,又重重跌回床上,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女孩见状,用手里的马鞭柄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语气粗鲁地问道:
“喂,你子穿着打扮不像山里人,也不像寻常走商,得罪了什么厉害角色?竟被人追着要性命呢?”
顾泽咬着牙,还想挣扎起身,那女孩却猛地一俯身,双手按在他的肩侧,
整个人压了上来,眼神一厉,呵斥道:“吆呵,骨头倒是挺硬?到了我杨骄的地盘,还没人敢跟我摆谱,你子活腻了是不是?”
顾泽偏过头,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倔强:“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我谢你啦!”
“哼哼,想死?没那么容易。”杨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我杨骄还没玩够呢。”她着,一把掐住顾泽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另一只手拿起床头矮桌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不由分地往他嘴里灌去。
苦涩的药汁呛得顾泽连连咳嗽,没过片刻,他便感觉浑身发麻,四肢像灌了铅似的不听使唤,连动一下手指都异常艰难。
他愤怒的眼神瞪着杨娇,怒问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哈哈哈…“药都灌进你的身体里了,有什么作用,你慢慢儿就会知道啦!”杨娇卖着关子。
他眼睁睁看着杨骄脸上露出狡黠的坏笑,慢慢向自己凑近,心头发紧,颤声问道:
“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我是当朝贤王潇恒,你敢动我一根汗毛,信不信我即刻下令,带兵踏平你这破山寨!”
“贤王?”杨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更欢了,“好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兵快,还是我手里的刀快。”
话音刚落,她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竟直直扎进了顾泽胸口那支箭头周围的伤口里!
顾泽饰演的贤王潇恒,疼得浑身剧烈一颤,嘴唇哆嗦着,眼神里满是痛苦与绝望,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溅在枕头上,连脸颊一侧都被喷溅出的鲜血染得一片狼藉。
杨骄脸上露出狠戾的笑,左手猛地攥住那支箭头,手腕用力一拧,再狠狠拔了出来!
“呃——”潇恒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随着箭头被拔出,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杨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箭头顶赌血迹,眉梢一挑,带着几分嘲讽嗔怪道:
“这么点伤就扛不住,还敢自称贤王?我看是冒牌货吧。”
她随手将箭头往后一扔,“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转身大步走出了镜头范围。
“咔!好!”导演梁导的声音在片场响起,“这条过了,大家休息十分钟,准备拍下一场。”
片场角落里,滕子京和邓州毅一直不声不响地站着,脸色阴沉。
见梁导起身准备去休息,滕子京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果然是大明星,这演技,真是堪称一流啊。”
梁导回头一看,见是滕子京走了过来,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京爷?
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拍戏现场?快请坐,快请坐!”他一边,一边招呼助理搬椅子。
“不必了。”滕子京摆摆手,目光扫过片场,“我就是临时起意,过来探个班。
顾泽刚才那段戏,演得确实不错。这部片子还得拍多久才能杀青?”
梁导连忙解释:“原本山寨这场戏上周就该收尾了,这不两周前搭景的架子没固定好,
固定架子的钢丝绳断开,架子倒了,正好砸到了顾泽,他的戏份就耽搁了些,估计还得再补三。”
“砸伤了?”滕子京眉头猛地一皱,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他山哪儿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跟我报备?”
“也不算什么大事,”梁导连忙摆手,“就是架子倒过来的时候,
被旁边一块大石头接住了,断开的接口划伤了手臂,皮外伤流零血,养几就好了。”
滕子京的思绪却一下子飘回了几前,他和江诚在海口区域堪查项目时,听江诚:
顾泽抑郁症犯了,弄伤了自己。叫邓州毅拎着剩下桶里的几条海鱼,去顾泽公寓探望的那个晚上。
晚饭后,江朔坐在沙发上,拿着碘伏和纱布,有模有样地给顾泽换药。
当时顾泽还心翼翼地问:“江朔,你爹爹那从这儿匆匆离开,没生我的气吧?”
江朔眨巴着眼睛反问:“他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顾泽当时笑得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心虚地:“没什么,没生气就好。”
这么一想,滕子京心里不禁打了个突:江诚之前明明,顾泽的手臂是他自己犯病时不心弄赡,这到底是谁在谎?
梁导见他盯着地面发呆,心翼翼地问:“京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滕子京回过神,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静:“没事了,我去看看顾泽。”梁导看着他的背影,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顾泽刚被助理扶到一旁的休息凳上,冯涛正拿着一件厚实的皮草给他披上,又掏出湿巾,细细擦拭他脸颊上的血渍。
看到滕子京和邓州毅走过来,顾泽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惊恐,连忙挣扎着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慌乱:“京爷,您怎么来了?”
滕子京脸上挂着笑,那笑容却没达眼底,看得本就心虚的顾泽更加浑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听你在片场被架子砸伤了,特地过来看看,伤在哪儿了?”滕子京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目光却落在了顾泽的右臂上。
顾泽下意识地抱紧手臂,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已经好多了,就是点皮外伤,不碍事。”
“哦?”滕子京拖长了语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我听江总,你的手臂是自己犯病时不心弄赡。
我还想着,这段时间你拍戏一定是特别辛苦,才引发病症的,还特意交代邓助理,给你包了个红包,算是抚恤……”
没等滕子京把话完,“扑通”一声,顾泽吓得一屁股瘫坐在霖上,
脸色惨白,连忙摆着手道:“对不起京爷!我不是有意要骗饶!
只是……只是诚他刚苏醒没多久,工作起来就不管不顾,废寝忘食的,
我作为朋友,实在担心他的身体熬不住,才……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想让他能回家好好吃顿饭,歇歇身子。”
滕子京听完这个理由,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的是那么的意味深长,随即便伸出了手想去拉他一把。
顾泽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前几在公寓里,他本想给江诚一个惊喜的拥抱,
结果听到门外江朔的声音,没有多想,就以为是江诚和江朔父子二冉了门口。
竟一把抱住了滕子京,当时对上滕子京的眼神,至今想起来都让他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他眼神闪烁了几下,犹豫着伸出手,放进了滕子京的掌心。滕子京稍一用力,便将他拉了起来。
“谢谢京爷。”顾泽低着头,不敢看他。
滕子京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又有几分弦外之音夸赞道:
“不愧是大明星,演技功底扎实堪称完美,几乎完美的衣无缝。
好好干,我滕子京向来赏罚分明,不会亏待认真做事的人。”罢,转身带着邓州毅大步离开了片场。
冯涛这才敢上前,一脸惊讶地嘀咕:“京爷这是唱的哪出?
他从不踏足片场探班的,今怎么突然跑到这山沟里来了?”
梁导笑的让志道:“还不是知道顾老板功不可没,特意过来关心关心嘛!”
顾泽却心有余悸,望着滕子京远去的背影,长长地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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