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点半，周公馆。
周明海进客厅时周夏芷正坐在沙发上看报，他虎着脸将周春生写的保甲制方案扔到茶几上。
周夏芷听到动静放下报纸：
“爸爸，你回来啦，这是什么？”
周明海没话径直上楼换衣服。
周夏芷拿起方案翻阅起来。
周明海下楼时周夏芷已经将方案放回茶几：
“爸爸，你别老大这人看着粗糙，字写的难看，这方案做的倒是一套一套有点水平，这是准备在外面实行的？”
“他们准备在租界里也搞这套，让我们宁波同乡会来出这个头。”
“那你同意了？”
“不同意能怎么办？我那个好儿子已经把路给我堵死了。”
周春生从外面走了进来：
“哟，研究啥那，这不是我写的那份方案吗？怎么跑这来了。”
“老大，这你写的啊，不错，挺有水平的。”
“那是，我在东北的时候还管过一阵保长，有经验，爹，日本人找你了？我听租界里保长和甲长的补贴都日本人出。”
“日本人，日本人什么时候出过钱？他们要肯出钱会找我们宁波同乡会？还不是想让我们掏钱，这纯属自己贴钱当汉奸。”
“哪的话，爹啊，我跟你讲，这里面花头可多了，别保长，光是一个甲长一年都能捞不少钱。”
“这钱谁爱挣谁去挣，我们周家不丢这个人。”
周春生正要话，周夏芷拦道：
“行了，不谈这些了，老大，洗洗手换身衣服，冬凛和钱马上回来了，准备开饭。”
两人眼神对到一起，表情略显尴尬，互相挤了丝笑容躲开对视。
周春生向厨房走，周夏芷转身也向厨房走，两人肩并肩撞到一起。
周春生：“那个，我先洗手。”
周夏芷愣了下：“我把秋月的饭先送上去。”
周春生站住脚步：“那你先去吧。”
周夏芷也站住脚步：“你洗手快，你先去吧。”
“你先去吧，别让坐月子的饿着了。”
“好，那我先去。”
周夏芷完低着头快步走进厨房，很快提着一个食盒走出，路过周春生时冲他微微点了下头，周春生嘴角挤了一丝笑容点头回应。
这两饶表现幸亏没有第三人看到，否则肯定会看出有问题。
...
1942年2月16日 星期一 大年初二
上午十点，周公馆。
敲门声响起，周冬凛打开门，外面是林少生一家。
周冬凛将他们迎进客厅，之前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周夏芷起身朝林家夫妻打了个招呼便借口伺候月子上了楼。
林少生似乎察觉到周夏芷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不过只当她身体不好没太多心。
周冬凛招呼雪莉带着周清凌下楼。
林思成格外喜欢这个妹妹，于是雪莉和赵婉芸坐在沙发上聊，林思成和周清凌坐在她们两人中间玩。
林少生将周冬凛拉到一边，塞给他一个盒子。
周冬凛打开后看到里面放了五条黄鱼：
“林先生，这是？”
“这是去年烟草挣的钱，现在两边钱不通用，我跟他们定好了改用黄金结算，现在虽然烟草也在涨价，但是黄金涨的更快，你算下，应该是这个数。”
周冬凛点零头，他知道黄金行情，比战前翻了二十倍，前年他从林少生这拿了一万法币，现在也就能换这些黄金，林少生没诓他。
他将盒子塞进口袋，向林少生道了声谢。
林少生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布袋，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条红绳手链，手链上的坠饰是一条黄金蛇：
“周处长，我听你家二姐也刚刚诞下一个蛇宝宝，这是我给你外甥准备的见面礼，麻烦你转交。”
“哎哟，林先生，你这也太客气了，这么贵重你还是当面送吧。”
“她不是在坐月子嘛？方便吗？”
“看一眼没事的。”
“好，那我上去沾沾喜气，思成，楼上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好啊。”
周冬凛领着林家三口一起上了楼，雪莉则抱着周清凌去厨房找哒莎玩。
周冬凛敲响周秋月的房门，开门的是钱正兴。
“姐夫，隔壁林先生一家来看你们了。”
周夏芷正坐在床边逗弄床上的钱颖，听到林先生三个字轻轻叹了口气。
周秋月看向她，她轻声道：
“隔壁的林先生和他老婆赵婉芸。”
周秋月愣了一下，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加难看。
周夏芷轻轻咳了一声，周秋月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门口，钱正心眼神和赵婉芸一触就散。
林少生拿出给钱颖的礼物，钱正欣谢后请他们一家进屋。
林少生带着母子俩向内走了两步便不再动，是不打扰周秋月休息。
他们站在门口冲周秋月和周夏芷打招呼。
周秋月脸色好转了些，挤了丝笑容冲三人微微点头。
周夏芷抱着钱颖走到门口，向三人打了招呼，还特意弯下腰让林思成看清襁褓里的弟弟。
稍微寒暄几句后林少生提议离开，周秋月偷偷用右手食指指背在两边眼睛下各抹了一下道：
“正兴，你送送客人。”
周冬凛让钱正兴回去陪周秋月，他来带林家三人下楼，
钱正兴送到楼梯口后返回房间。
林家三人在楼下又坐了一阵后离开。
...
周明海吃过早饭便去宁波同乡会给会里的元老拜年。
对他来拜年是次要，探口风才是正事。
和会里几个主要人物聊过后他发现保甲制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他来做什么工作。
商人毕竟趋利避害，谁也不会拿自己一生基业去跟日本人抗衡。
他周明海是这些人里政商影响力最大的，他出面无非是加速下面还处在摇摆阶段的人下定决心。
不过该有的姿态还是要做足，必须要做出被人强迫只能无奈接受的样子。
几人私下商定由周明海出面和汪伪及日本人那里拉扯一番，先拖个十半个月的最后再向他们妥协。
能捞到好处最好，捞不到好处尽量少损失些。
只求不落个人财两空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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