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梅吓了一跳，老李婆已经一头撞在门框旁边的墙上，幸亏墙上挂着一个大兜。
老李婆正好撞在大兜上，“扑通”一声大兜被撞落在地上，她也跌坐在地上。
一梅赶紧先抱起旁边已经哭岔了气的金宝，递给陈福的老婆。
老李婆又抱住了一梅的右腿，哭闹着要回姚庄。
一梅弯腰拽起她：“婶子，您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为了金宝有个好归宿，您就放手好吗？咱们不能感情用事，因为您舍不得，就让金宝一直在敬老院陪着您？您这不是爱他，是害他！会害了他一辈子！”
她见老李婆哭的不象刚才那么厉害了，便一边扶起老李婆，一边向陈福俩口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离开。
陈福俩口抱着金宝，来也怪，金宝紧紧地搂住了陈福老婆的脖子。
俩口子转身要走。
“先别走……”老李婆大喊道。
大家都愣住了，老李婆醒了把鼻涕：“等俺把金宝的东西收拾收拾……”
陈福松了口气，急忙：“算了，恁老留着也是个念想，俺们不要了。”
老李婆眼泪汪汪地伸手要抱金宝，口里念叨：“俺的金宝呀……”
谁知金宝反而往陈福老婆怀里钻去，似乎不再愿意被她抱。
陈福赶紧从老婆怀里抱过金宝，递给老李婆。
老李婆流着泪，紧紧搂着金宝不停地亲着蹭着，喃喃地：“俺的心肝儿，叫奶奶再亲亲……”
看的一梅眼里也不禁有了泪光。
一梅就势搀扶着老李婆，裹胁着她往前院走去。
一大群人，都默默簇拥着老李婆走着，只有金宝叫着奶奶，老李婆喊着心肝的声音回响在每个饶心头。
走到了大门上，老李婆已经又哭的死去活来的，又舍不得把金宝给陈福俩口了。
一梅正在为难，老贾婆忽然挤到老李婆面前，一把夺过金宝，一边递给陈福，一边不耐烦地数落老李婆：“李姚氏啊，恁就不是个利索人！俺那些年替人养过多少娃娃，临了还不是都被人领走了？终究留不住，舍不得也得舍！”
老李婆也闹腾累了，只好流泪：“金宝啊，以后可记得回来看看恁爷恁奶……”
陈福俩口抱着金宝对老李婆动情地：“放心吧，婶子，俺们只要回虎口，一准会来看看恁俩和大家伙儿！”
“走吧，快走吧……”老贾婆摆手。
忽然，一声高亢、激昂的唢呐声响起，接着老章边吹着《大开门》，边慢慢走了过来。
金宝立刻眉开眼笑雀跃地嚷嚷着，好象要随着唢呐声起舞。
“走吧……”一梅也。
陈福俩口抱着金宝，在唢呐声中渐渐远去。
老李婆跌跌撞撞地还跟在后面，老贾婆和老耿老婆，硬把她拖了回来。
“唉呀，真是猴跳三圈没人看，闹腾一会儿就中了，咋闹腾的没个死活了呢？”老贾婆跺跺脚。
“都别拉她，看她还跟到陈庄去不！”
“走，咱回屋睡会儿就好了……”老耿老婆热心地。
王老婆子也好心地走到老李婆面前，叽里呱啦地着什么。
“咳，恁就别添乱了，鬼晓得恁的啥玩意儿！”
顾高瞪着王老婆子。
老耿老婆搀着老李婆进了大门，往后院去了。
混子不知才从哪儿鬼头鬼脑地冒了出来，诧异地问道：“整这么大的阵仗送金宝？”
没有人搭理他，他又问老章：“恁咋不吹个‘十八相送’呢？”
老章生气地把唢呐递给他：“来，恁吹！”
大家都懒懒地散去，张学友边走边：“混儿，恁木熊事给这邪乎啥架式哎，恁除了会吹牛还会啥？”
一梅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回到屋里坐下，才看见安然居然吃完了一大包零食，自己趴在床上睡着了。
“然然妈，出来搭把手！”
樊兰在外面喊道。
一梅把安然轻轻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这才走出去。
樊兰正蹲在树下，一个大盆里冒着腾腾热气，里面泡着俩只鸡。
一梅也蹲下，帮她一起拔着鸡毛。
“金宝送走啦？”
“嗯，”一梅答道，又“那么大的动静，你也不出来帮着劝劝。”
樊兰摇着头：“俺才懒得劝她。这人啊，都是这副德性，恁越是劝她，她越张狂越闹腾。恁不搭理她，她倒没啥意思了。”
一梅：“你是没看见她闹腾那阵势，七十了快，真能闹！”
“都是恁惯的，要是俺，便由着她闹腾。”樊兰不屑地。
“那咋行啊，不耽误事吗？”
樊兰一边熟练地拔着鸡毛，一边冷笑着：“中啊，叫她闹去，人家不要金宝了，就让她养着！明儿没奶粉米粉，后个没衣裤鞋袜了，别跟公家要！叫她自己掏腰包养活，看她乐意不乐意！”
一梅笑着：“你这招也许管用，但她年纪大了，我不能剑走偏锋，去跟两个老人公事公办的硬着来。伤了他们的心。人老了，就得好好哄着来，虽然伤神费心，但好歹也算解决了。”
“咳，恁别光顾着话呀，”樊兰见一梅俩手忘了拔鸡毛，忙吆喝，“俺急着拔了毛，还得剖肠开肚的好些手脚，摘好了明儿拿城里去吃呢！”
“哦哦，”一梅连忙手忙脚乱地又拔起来，又奇怪地问她，“为啥不去街上花点儿钱摘干净，自己摘麻烦不，这鸡身上的绒毛总是摘不干净。”
“今儿是背集呀，明儿倒是逢集又来不及。”
“陈会计呢？”一梅一没见着陈志，这摘鸡杀鱼的事儿，一向都是他的活儿。
“下乡了，今没星期。”
俩人正着话儿，后院又传来哭闹声。
“唉，难不成又是老李婆缓过劲来了，又在闹？”
一梅站起来，头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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