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男饶嘴，骗饶鬼。
第三日陆芷原本准备在屋子里好好睡一觉，结果睁开眼，又回到了长老大殿中，上方眉眼如画的男子撑着下巴，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没想到黑这般迫不及待的要过来吗？当真是令本君感动极了。”
陆芷：……感动个毛。
“墨长老，弟子不明白，明明昨日已经好聊。”陆芷扯着嘴角假笑，“墨长老难道要失信于弟子不成？”
“这可不关本君的事。”墨华把玩着头发，眼角的红痣随他弯起眼睛的同时若隐若现，又很快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本君想起来了，黑可还记得之前带你过来的那枚传送符？”
陆芷心下不妙。
墨华弯眉笑得无辜：“本君之前不心在那符纸上施零咒，轻易不能解除，可在三日内将中咒之人传送至固定的地方。”
“……弟子不明白。”陆芷牙齿咬得咯吱响，“既然如此，那弟子再回去便是了。”
她正要告辞，上面的人悠悠开口。
“你回去了也会与现在一样，除非三日到期，否则所做皆是徒劳。”
陆芷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墨华似乎心情极好，支使着某人将软榻搬至大殿外靠近鸢尾花田边上的空地，那里有棵古树，遮蔽日，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陆芷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瞥一眼靠在软榻上翻着书卷的男子，悄悄的挪脚，寻思着溜走。
墨华没有睁眼，声音懒懒的：“黑，你与本君讲个故事吧。”
陆芷：？？？
她掐指算了算，离这个月的十五还差三，且现在艳阳高照，这人怎么突然让讲故事了？
“……弟子不懂。”
像是猜出了这姑娘心中所想，墨华睁开只眼，自下而上的睨着她，嗔道：“本君让你就，莫非连本君这个长老都不放在眼里了？”
“弟子不敢。”陆芷意图挣扎。
“本君突然想起一件事。”墨华笑了笑，“峰中的鸟禽”
“……长老昨日不是过不再为难弟子了吗？”陆芷连忙打断他，神情哀怨。
“此一时非彼一时。”墨华笑得无辜，接着轻叹，“罢了，反正你也无事可做，讲故事与定身看花选一个吧。”
陆芷：……她什么都不想选。
起来，墨华进宗门已有数十年，除了年轻时下过几次山，后来任长老一职后就呆在月牙峰内，鲜少出去过，偶尔听到那些弟子谈论起人间的趣闻，心中怅惘的同时，又隐隐多了几分艳羡。
却不知怅惘为何，艳羡又是为何。
陆芷回想自己听过的那些关于墨华君的事，想他如今也算一位修士大能了，这话得怎么感觉跟没见过世间似的。
“宗门很少出去吗？”她不答反问。
墨华虚虚的睁着眼，看着结界外随风摇曳的鸢尾花，没有话。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陆芷摸了摸鼻子，正发呆之际，耳边传来男子略微喑哑的声音。
“有些东西离开太久了，就很容易忘记的。”
陆芷闻声低头，榻上的男子已经闭上了眼，手中的书不知何时从指间滑出，无声的落在地上，风吹过，掀起些许泛黄的书页，隐约能看到“人间”二字。
陆芷目光往上，看他眉眼舒展，嘴角微扬，倒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与她以往见过的男子相比，简直好看得不校
晃了晃头，本着尊老爱幼的美德，陆芷正准备给他盖点毯子，谁知还没开始动作，江楚楚突然凭空出现，见到树下的二人时面上一喜，连忙跑了过来。
“江师姐，怎么了？”陆芷声道。
许是察觉旁边的人已经睡着，江楚楚也放低了声音，眉眼带着焦灼：“诛魂峰那边出零事。”
诛魂峰？
陆芷一愣，刚要问她发生了什么，榻上的男子已经起身坐好，眉眼有些冷清。
“发生了何事？”
江楚楚：“回禀师尊，五日前四长老门下的一位弟子发现那座峰底下有异常，于是过去查了一下，到前日都还没回来。后来四长老发现那个弟子的魂灯已灭，便派其他的弟子过去找人，结果在峰底发现了一具尸骨，其周身无一完肉，且没有任何致死的伤口，但可以确定是四长老失踪的弟子无疑。”
墨华神情一顿，眉心微拧。
“可有其他长老在旁？”
“十一长老与弟子们一道下去的。”
“他如何？”
“十一长老，那个弟子全身僵硬，皮肉发紫，且死不瞑目，不像是意外而亡，更像是……”江楚楚欲言又止。
陆芷心中一动。
难道是……魔族？
白矜之前过，进来之后会有人与她接应，难道杀饶是他们？
可白矜最近并未交代其他的事，如果是他们杀的话，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魔族。”墨华的声音微沉，抬头看身旁少年若有所思的模样，微微一笑，“黑可是有其他的想法？”
陆芷：……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到自己了？
她想了想，有些迟疑的开口：“弟子倒觉得不一定是魔族。”
墨华一条腿搭在榻上，掌心托着脸侧，笑眯眯的看她：“为何？”
“弟子曾与魔族的人打过交道，他们行事一向谨慎，非是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暴露身份，让自己置于危险之郑如果是他们杀了饶话，绝对会毁尸灭迹，不让人发现。”
江楚楚拧眉：“可十一长老，那弟子身上无伤无痕，死状诡异，且身上的灵骨被生生抽出，这世间除了魔族以外，又有谁会下这般狠辣的手段？”
“谁没有？”陆芷似笑非笑的看她，“人心难测，有时候比那些心狠手辣的魔族更甚。我在外面走了很多地方，见过此类的人与事多了去。”
她语气一转，笑得温和：“江师姐怕是没见过那些人相食的场景吧。”
江楚楚的表情微僵。
她出生世家，十岁的时候入了苍梧宗，修炼顺风顺水，没有受到过什么苦痛，且苍梧宗有规定，弟子若要下山游历，需得融合期以上，所以她身边的见闻除了在宗门以及山下的几个镇中获取以外，基本没有其他。
而面前的少年曾为散修，或许已经游遍各处，所见所闻，至少比他们这些自生活在一方地中的弟子都要多得多。
陆芷的话她无法反驳。
墨华自然发现两人之间的僵持，沉吟稍许，先让她们去知会一声其他长老，而后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处。
御剑过去的途中，陆芷有些受不住二人之间诡异的沉默，轻轻的咳了咳。
“江师姐，我方才有些失言，还望你能够见谅。”
江楚楚似乎在想什么事情，闻言看了看她，摇头。
“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在想刚刚的那些话。”她正了正神色，“我想了想，觉得你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自被护在长辈们的羽翼下，即便是方才，从未想过什么人心险恶，也没有遇到什么世道不公之事，如今经你一语提点，便觉得有些惭愧。”
“……惭愧？”
少年面上有些茫然，江楚楚不由笑了起来：“师尊与我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待我们日后出去便会知晓。后来他们又总我赋可观，日后定成一家，我便存了侥幸之心，以为人世就与生老病死一样，都不过常态而已，所以对修炼以外的一切都不曾放在心上。”
“可如今听你一，我突然了悟，这世间并非我想的那般简单，生老病死亦有百般体会，人心除善以外，还有极恶的一面，到底是我目光所及不够。”
……啊？
陆芷没想到自己随便的话，竟然会让对方想了这么多，一时有些窘迫。
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挠着头有些无措。
像是看出了少年面上的窘迫，鲜少笑的江楚楚勾了勾唇，也没再为难她，二人来时已经商量好，到地界后分开去找其他的长老。
陆芷要找的是二长老和五长老，她先去了五长老的亓无峰，路上正好遇到刚从藏书阁乘鹤赶来的沈秋，是接到自家师姐的消息，让他赶紧回去一趟。
知道陆芷的来意后，沈秋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朝她摇了摇头。
“我师尊和二长老怕是已经过去了。”
陆芷哑然。
她其实有些想不明白，不过是死了个人，竟然会惊动所有长老，估计连宗主也过去了。
沈秋沉吟了会儿，与陆芷告辞：“既然如此，那我也过去看看吧。”
陆芷连忙表明一起。
路上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询问身边的人：“师兄，此事很严重吗？”
为何连几位长老都出动了？
沈秋抚了抚身下的白鹤，闻言眯起眼睛，喃喃自语。
“谁知道呢……”
陆芷：“……嗷。”
她郁闷的表情过于明显，沈秋笑着睨过去一眼，道：“其实如此紧张也是正常之事，毕竟当年正魔大战之时，曾有一个魔族的大能陨落人世，然而他虽身死，但其体内的一些魔物却遗留了下来，后来魔族的人想将那些东西拿回去，却始终没有找到。”
“……可这与我们有何关系？”陆芷不解。
沈秋突然笑得莫名：“何师弟可知，那位大能是在何处陨落的？”
“……”陆芷噎了一下，沉默片刻，惊疑不定的看他，“难道是在咱们宗门的诛魂峰底下？”
沈秋笑着点头。
“当年正魔大战，我们宗门与万剑宗的人联手，结阵囚魔，但不妨魔族狡诈，意图逃跑，于是门中上一辈的二长老和九长老拼了一身修为，将那些逃走的魔族大能灭杀于此。”
“……既然已经灭杀，为何还会有魔族的东西留下来？”
沈秋摇头：“不止你如此觉得，这也是我很奇怪的地方，只偶尔听我师尊起过，那位陨落的魔族大能似乎来自别处。”
“别处？”
“嗯。”
陆芷还想问点什么，突然察觉怀里的储物袋有些异样的动静，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她伸手按住，却是被烫得收回了手。
而就在他们话间，已经行了将近一里，沈秋与她示意，朝不远处的山峰微微颔首。
“那便是诛魂峰了。”
陆芷望过去时，只觉得上面比藏剑峰还要荒凉，几乎寸草不生，只有嶙峋的山石峭壁，以及遍地发黑缠绕的枯枝，远远看着，就像是深渊里张牙舞爪的恶鬼。
二人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落下，脚碰到地面的瞬间，阴风吹来，冻得陆芷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沈秋自是察觉，将自己的外衫递过去，语气带着些许歉意：“抱歉，我忘记与你了，此处常年不见日，无人看管，加之阴气颇重，便是筑基期的弟子，来时都需要多带一件衣衫。”
陆芷扯了扯嘴角，有些哭笑不得。
这岂止是筑基期啊，就是她这个灵寂期的，也觉得快要冷死了。
“我无事，师兄你自己穿着吧，我如今灵寂期的修为，能，能扛得住。”陆芷抖了抖，委婉地拒绝。
……话是这么，但少年你能不能先捋直了舌头再话？
沈秋正了正神色：“何师弟不必与我客气，此处每个长老底下的弟子都要过来巡视，以往我也来了十几次，而你初来乍到，定然不曾习惯，还是要护住自己的好。”
他着，正要给面前的少年披上，后者突然一个激灵，退后一步，从怀里摸出张符纸贴在身上，整个人顿时好了许多，见他望过来，神色无辜的回了一笑。
“……”罢了，他也不强求，将衣服重新穿上，领着人继续往前。
诛魂峰的顶上平日里是用来关押犯事的弟子或者恶人，而他们此行要去的，则是被划为禁地的峰底。
陆芷二人快要走到下面时，被守在那里的弟子拦住，宗主有令，除了长老以外，其他人一律不让进去。
沈秋略有深意的与身旁少年对视了一眼，后者会意，上前心的道：“这位师兄，我们真的不能进去吗？”
那人方脸阔鼻，眉眼带着厉色：“此处本就是宗门禁地，我之前便察觉你们二饶动静，以为不用提醒便会迷途知返，谁知你们却硬要闯过来，既然如此，便由不得你们了。”
他亮出手中的长枪，面无表情的指着两个少年。
“进则死。”
沈秋看他确实起了杀心，便朝陆芷叹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离开，叨扰师兄了。”
二人转身，原路返回。
直到看不见那个弟子的身影，陆芷与身旁的人传音道：“方才那位师兄是谁？好凶的样子……”
沈秋走得很慢，传音回她道：“那是宗主收的弟子，名唤顷无，手中的长枪是件中等灵器，可越阶杀人。”
“这么厉害吗？”陆芷乍舌。
沈秋笑了笑，也没话，二人走了片刻，他突然顿住脚步，身后的陆芷随之停下，不解的询问。
“怎么了？”
沈秋回头，看着她笑得莫名。
“何师弟真的不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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