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元缓缓而来，一行一动皆是大家闺秀的端庄风范，与地方出来的女子自然不同。
方才众人都觉得奇怪，连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都赶着给程老太爷送礼，他这位嫡亲的孙女却毫无动静，只端坐在位子上喝茶。
没想到此时她却施施然走到程老爷子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祝贺道：“祖父，今日是您的寿辰，秀元嘴笨，不知该些什么，就祝您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常
旁观的众人顿时一脸黑线，这还叫嘴笨吗？
这段祝词的极有文采，有不少人顿时夸道：“程老不愧是当世大儒，家风实在优良，即使是孙女也教养的如此优秀。”
程老太爷暗地里听着，顿时觉得面上有光，一大早被不孝子惹得不快的心情也松快了几分。
他看程秀元的目光越发和善，程秀元态度恭敬的道：“都是祖父教导有方，秀元无以为报，特意叫人给祖父做了些您爱吃的糕点，您瞧瞧？”
听到这里，原本还夸赞不已的众人顿时内心嗤笑：今日给程老太爷送什么的没有，谁不是绞尽脑汁，投其所好。大家送的都是什么孤本书籍、名贵湖笔、精巧砚台……
就没见着有谁送糕点的，糕点再好吃，和前人送的那些一比，根本上不恋次。
方才还夸这程家大姐端庄优秀，难道是看走眼了，这大姐难道是个绣花枕头腹中空？
程秀元自然不知众人心思，她亲自取下木盒的罩子，缓缓露出了糕点的真面目。
刚一看到，众饶内心都惊讶了：这是糕点？！你tm在逗我？！
只见木制托底上，静静摆放着一个三层的高塔，红、白、金相间，细细一看，那红色的竟然是一条飘逸的锦鲤，盘旋在三层柱体之间，锦鲤的鳞片都是用金线勾边，大红大金堆砌，却没有俗艳之感，反而端庄大气。
除了锦鲤之外，柱体上还装饰着一些松鹤延年、翠竹长青的吉祥图案。
这糕点真是精致，即使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官老爷们，都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最引人注目的顶端那一大一白里透红的寿桃。
程老太爷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糕点，不禁疑惑道：“这是什么糕点？”
程秀元微微一笑：“这是蛋糕，孙女特定请人定做的，蛋糕上的每一样事物都是对祖父的祝福。”
众人看程秀元回答不卑不亢，矜持端庄，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当世大儒的孙女，进退有度，见多识广。
方才自己还人家绣花枕头，没想到程家大姐送出的这糕点竟如此精致，见所未见，看来真正没见识的是自己了。
这位被大家夸赞端庄持重的程家大姐，此时却用一种亲昵中带着雀跃的语气对程老太爷：“这蛋糕滋味特别好，孙女切一块给您尝尝？”
程老太爷平日里不常和几个孙女走动，他的内心是留给诗词歌赋、政论时事的
他只记得逢年过节，程秀元到他院里去请安时，端庄稳重，很是不错。
没想到他这孙女也有一番女儿的娇憨作态，被程秀元这样亲昵一喊，程老太爷顿时觉得与她亲近不少。
当即道：“既然是你的心意，那就尝尝吧。”
旁边的丫环要上前切蛋糕，程秀元却让她退下了，她亲自挽起衣袖，接过丫环手里巧的刀子，从顶上轻轻一切，刚好将寿桃和底下的一块蛋糕切下来，稳稳的盛在盘子里。
程老太爷赞赏的点零头，行事有度，不急不躁，这孩子确实被教导得很好，想来应当是她母亲的功劳，反正不可能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的功劳。
只可惜她母亲福薄，早早就去了，只留下这孩子，这么一想，程老太爷又对程秀元多了些怜爱。
随着蛋糕递到手里，程老太爷的注意力就不再在程秀元身上了。
他随意打量了一眼蛋糕，却被蛋糕上的题字给吸引了，只见蛋糕上用奶油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大字，个个行云流水，铁书银钩。
这是方才程秀元特意切的，这几个大字就是对寿星公的祝福，自然让他吃下最为妥帖。
虽然是用奶油写在蛋糕上的，略有些不流畅，但可见其笔力深厚，底蕴十足。
程老太爷当即蛋糕也不吃了，捧着那块有字的蛋糕，仔细的欣赏起来，他平时就好写个字，这字写的很得他的欣赏，他看完后，又一一展示给自己的三五好友看。
程老太爷的好友也都是些重量级的大佬，大家都知道这几个字的深浅。
“不错，不错。”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抚着胡子赞了一声，他美髯飘飘，仙风道骨。
另一个坐在旁边饮酒，耳边簪了一朵芙蓉的老头却持不同意见：“不好，不好，太过稳重，少些洒脱。”
程老太爷笑着摇了摇头：“同淑风流倜傥，潇洒不羁，自然不喜欢这样的字。”
这三位坐在一起谈笑的，正是那“刘程季折柳结义”中的三位主人公。
山羊胡子的是康治年间殿试的头名状元刘重山，簪花老头是当年的探花郎季同淑，先帝曾亲赐表字，还差点将他招做驸马。
程老太爷则是当年的榜眼，这三人一同入朝为官，情意自然深厚，当年在朝野上一时风头无两。
可惜程老太爷生性耿直，不喜欢官场那一套做派，不得不辞官回乡，在临裕镇颐养年。
这三位大佬都非常惜才，今日见到蛋糕上的这一手好字，俱是眼前一亮，忍不住开始仔细欣赏。
程老太爷越看越满意，他们兄弟三人之中，刘重山学生遍及朝野，就连季同淑也收了徐家的那个子做学生，只有他还是光杆一个。
每次听那两个老头炫耀各自的学生，没有学生可炫耀的程老太爷只能在一边干瞪眼。
程老太爷确实是看上了赵砚安的字，人字如其人，赵砚安虽然是化学博士，但出身书香世家，爷爷奶奶都是未名大学的老教授，父母又是知名作家和导演的强强结合，从起点就高。
他时候常在爷爷的一位老朋友的指导下练习书法的，那位老朋友据是一位书法大家，有这样的名家指导，赵砚安自然笔力不凡。
不过程老太爷此时还没见过他，也只是欣赏他的字，他打算待会见见能写出这笔好字的人，若是人看着蠢笨些，就不适合收为徒弟了，那就给些赏银算了。
这么想着，他才想起自己面前还摆放着的蛋糕，是大孙女送的，殷殷盼望着他尝一口。
那就随便吃一口表示一下吧，毕竟太甜腻的东西程老太爷也不喜欢。
一口蛋糕入嘴，咀嚼几下，程老太爷立即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原本打算只吃一口的程老太爷已经几下将盘子里的蛋糕吃完了。
旁边的刘重山奇怪道：“鸿儒？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程老太爷才不管他呢，吃完蛋糕当即叫过程秀元来问：“好孩子，你这蛋糕是哪儿来的？”
程秀元从未见过祖父对她如此亲昵，虽然略有惊讶，但回话依旧镇静：“这蛋糕是请好丽来的掌柜做的，店里没得卖，您是独一份享受这蛋糕的。”
“上面的题字我听是他们家的郎君写的。”她刚才也站在一旁，知道祖父挺欣赏蛋糕上的题字，所以特意提了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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