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宣政元年六月，太行山脉阴云凝滞，如铅块压顶。山脚下的邢州城废墟中，幸存者倚着断壁残垣，面如菜色地望着北方。那里，号称“太行君”的白猿妖踞险而守，其麾下妖兵日日下山劫掠，直把这千里沃野化作鬼域。
长安城，未央宫烛影摇红。宇文邕负手立于地图前，指尖划过太行山脉的标记，眉峰紧蹙。案几上，随国公杨坚的军报被烛火映得透亮，“白猿妖术通玄，我军三战皆北，折损将士三万余”几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传旨，着内廷供奉连夜修书。”宇文邕转身时，龙袍带起案上竹简，“以朕亲笔，邀蔡先生夫妇共议破妖之策。”
月过柳梢时，一名灰衣内侍怀揣金镶玉笺，骑上御厩中的大宛良驹，往终南山方向疾驰而去。此时的终南山深处，蔡佳轩正于松树下临帖，王嘉馨则在石案前研磨，素手轻抬间，墨香混着山岚弥漫开来。
“夫君，有客至。”王嘉馨忽然抬眸，望向云深处。但见一道剑光破云而来，内侍滚鞍落马，膝行至二人面前，将玉笺奉上。
蔡佳轩展开笺纸，宇文邕的字迹力透纸背：“太行妖氛炽盛，生灵涂炭。闻先生有经纬地之能，恳请出山相助，解黎民于倒悬。”王嘉馨俯身轻嗅笺上墨香，忽而轻笑：“当年在乌衣巷，谁能想到今日会收到帝王之邀？”
三日后，北周军营。宇文邕亲率文武出帐相迎，见蔡佳轩身着青衫，手持竹杖，王嘉馨一袭白衣胜雪，腰间九龙剑穗随春风轻摆，竟似谪仙临凡。
“先生肯来，实乃大周之幸。”宇文邕执礼甚恭，引二人入中军帐。壁上地图前，杨坚趋前一步，沉声道：“白猿妖据守太行陉，其地多溶洞暗河，我军擅长平原野战，入山则如虎落平阳。更兼妖物能呼风唤雨，士卒多有怯战之心。”
蔡佳轩竹杖轻点地图，竹影所至，太行陉地形轮廓渐显：“此妖修得千年道行，必知借地利为势。若要强攻，徒增伤亡。”王嘉馨指尖抚过寒光剑柄，眸中泛起冷意：“可先遣细作探其巢穴，再以雷霆之势破之。”
当夜，蔡佳轩登坛作法。但见他竹杖挑起一盏孔明灯，灯中符文闪烁，直入九霄。三更时分，一只灰鹤衔着草叶归来，草叶上血迹未干，竟绘有太行陉内的溶洞分布图。
“此乃山魅所绘。”蔡佳轩解释道，“太行生灵遭妖物荼毒久矣，皆欲除之而后快。”宇文邕见状，肃然下拜：“先生真乃人也。”
翌日黄昏，蔡佳轩夫妇化作流萤，随山风潜入太行陉。洞深处，石桌上摆满人心、人肝、骨肉，白猿妖高坐石榻，正搂着一名美貌女子饮酒作乐。那女子眼神空洞，分明已被妖术控魂。
“大王神通盖世，那大周铁骑又能奈我何？”女子声音娇媚，却透着不出的诡异。白猿妖抚掌大笑，指尖划过女子脸颊：“待本君修成大罗金仙，别一个大周，便是上的玉皇大帝，也须让我三分！”
蔡佳轩按剑欲出，却被王嘉馨轻轻按住。她袖中飞出一道符篆，无声无息地贴在洞壁之上。符篆闪过微光，洞中景象竟如水面涟漪般扭曲——哪里是什么美酒佳肴，分明是腐尸白骨堆成的宴席，那些妖兵亦非人形，不过是豺狼虎豹化形而已。
“此乃虚妄障眼法。”王嘉馨传音道，“若破了他的妖阵，须先断其气源。”二人相视点头，悄然退至洞口，蔡佳轩竹杖一挥，五道青气化作游龙，封住溶洞五大通风口。
卯时三刻，太行陉口战鼓震。宇文邕亲率十万铁骑列阵，杨坚横刀立马于阵前，身后“周”字大旗猎猎作响。
洞内，白猿妖忽觉气息不畅，掐指一算，惊得酒盏落地：“不好！有人断我洞中机！”话音未落，洞顶突然塌陷，蔡佳轩仗剑而下，竹杖所过之处，妖兵化作飞灰。
“大胆凡人！”白猿妖纵身跃上洞顶，化作三丈高的巨猿，利爪一挥，竟带起漫罡风。王嘉馨寒光剑出鞘，雌雄双剑共鸣之声响彻云霄，剑光所至，罡风寸寸碎裂。
“你等蝼蚁，也敢坏我大道！”白猿妖怒吼着喷出一口黑血，血雾中竟浮现出百具骷髅手持把刀刃，向二人扑来。蔡佳轩竹杖舞成一片青影，骷髅触之即碎，却又源源不断地重生。
王嘉馨见状，取出九龙剑穗抛向空中，穗中飞出九条金龙，龙吟声中，骷髅纷纷化作齑粉。白猿妖见势不妙，欲化作清风逃走，却被蔡佳轩竹杖点中眉心，一道金光闪过，妖物现了原形，瘫倒在地。
“求仙长饶命！”白猿妖叩头如捣蒜，“某本在太行修行，因误食魔焰草才心性大乱，望仙长开恩！”王嘉馨凝视其眼，见其中确有悔意，遂收剑入鞘：“妖类修行不易，但若再害生灵，必取你性命。”
蔡佳轩取出一粒丹药投入白猿口中：“此乃清神丹，可化去你体内魔焰。即日起，须守护太行生灵，不得有误。”白猿连连称是，化作一道白光钻入山林。
战后，宇文邕在邢州城废墟上设坛祭，超度战殁将士。蔡佳轩夫妇立于坛侧，王嘉馨轻抚剑柄，低诵往生咒。但见无数光点自废墟中升起，化作蝴蝶飞向际。
“先生真乃慈悲之人。”宇文邕感慨道，“朕欲以万户侯相赠，望先生莫辞。”蔡佳轩摇头轻笑，指了指手中竹杖：“草民但求下太平，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耳。”
次日清晨，蔡佳轩夫妇收拾行装。宇文邕亲至营外相送，见王嘉馨腰间玉佩闪烁，忽忆起一事：“闻先生和仙子已得神仙境界？不知可否愿带宇文成仙？”
二人相视而笑，王嘉馨轻拂衣袖：“陛下但知勤政爱民，便是人间真仙。”言罢，二人纵身跃上云端，竹杖化作青鸾，剑光映着朝阳，向远方飞去。
宇文邕望着际，良久未语。杨坚近前低语：“慈人物，真乃可遇不可求。”宇文邕点头，忽觉手中一轻，却是蔡佳轩留下的竹杖虚影，在掌心化作一枚竹叶，上书“道无常，唯德是辅”八字。
是岁，北周大军横扫太行，妖氛尽散。百姓复耕于田亩，夜不闭户。江湖间流传着一对神仙侠侣的传，有人见他们在黄河之畔治水，有人见他们在敦煌莫高窟题诗，却再无人知其行踪。
唯有太行山上，白猿常率群兽守护山民，每逢雨过晴，便能看到两道剑光在云端掠过，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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