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宴会上文化交锋的挫败,让皮莱资和托梅教士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东方帝国绝非他们之前遭遇过的那些易于拿捏的土着政权。表面的友好之下,双方都心知肚明,真正的较量在于接下来的正式谈牛
谈判地点设在礼部衙门的一间宽敞厅堂。大渊方面,主谈的是新任礼部尚书(一位以稳重和精通典章着称的寒门官员),辅以户部、兵部侍郎及鸿胪寺卿。沈星落与陆景渊并未直接出席,却坐镇于仅一墙之隔的暖阁内,透过特制的格栅,能将谈判情形尽收耳底。
西洋使团方面,则以皮莱资为主,托梅教士为辅。
初始的气氛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寒暄。双方再次互致问候,皮莱资的笑容依旧标准,言辞依旧恭顺,仿佛宴会上那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然而,当话题切入正题——商讨“具体通商事宜”时,皮莱资图穷匕见,抛出的条件却让整个谈判大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尊敬的朝各位大人,”皮莱资微微躬身,脸上带着一种“合情合理”的诚恳表情,“我葡萄牙商船远渡重洋,航行至此,实属不易。海上风浪莫测,船只亦需停泊休整,补充淡水食粮。为便于管理,亦为避免不必要的纷扰,外臣恳请朝陛下,能仿效前朝‘蕃坊’旧例,于广州外海,划出一处荒岛(他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恰好是澳门半岛的位置),暂借于我王国商船停靠、囤货、修缮。我王保证,必定严加管束臣民,绝不滋扰地方。”
租地?!
这个词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位大渊官员的耳边!虽然他得委婉,“暂借”、“荒岛”,但其性质,与割让领土何异?朝领土,岂容外夷占据?历朝历代,从未有过慈先例!
礼部尚书脸色一沉,尚未开口,兵部侍郎已按捺不住,厉声道:“贵使此言差矣!我朝海疆万里,自有港口可供贸易船只停泊补给,何须划出专地?此例一开,后患无穷!绝无可能!”
皮莱资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气馁,继续抛出第二个条件,这个条件更加触及敏感神经:“既然租地之事或有不便,外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葡萄牙国民皆虔诚信奉主,视传播福音为无上荣光。托梅教士乃博学鸿儒,一心向往贵国文化,亦渴望将主之仁爱带给贵国百姓。恳请陛下允许托梅教士及其他传教士,在贵国境内自由传教,建立教堂,使两国不仅通商,更能于精神层面交融,岂非美事一桩?”
自由传教?!
如果租地是索要领土,那么自由传教,简直就是直指人心与思想!这无异于要在帝国的文化根基和意识形态上打开一个口子!其危害,甚至可能远超租借一块弹丸之地!
“荒谬!”这次连一向沉稳的礼部尚书都勃然变色,断然拒绝,“我中华自有儒释道诸家圣贤教化万民,伦常有序,无需尔等西洋之神越俎代庖!传教之事,关乎社稷民心,断不可行!”
皮莱资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住了,他强压着性子,抛出邻三个他认为对方或许会动心的条件:“若前两项确有难处,那么关于关税一事,总可商榷吧?贵国关税税率繁杂,且由官员随意裁定,于我商人着实不便。为促进两国贸易长久繁荣,外臣建议,可否由你我双方共同协定一个固定、优惠之税率?如此,既显公平,亦利往来。”
协定关税?!
这简直是要将帝国的财政命脉和贸易自主权拱手让人!一旦应允,对方便可利用经济优势,肆意冲击本国产业,操控市场!
三位条件,一环扣一环,看似商量请求,实则刀刀致命,直指主权、文化和经济核心!
大渊官员们彻底明白了对方所谓“友好通商”的狼子野心!这哪里是来做生意的?这分明是来刨根掘墓的!
谈判厅内气氛剑拔弩张,大渊官员们个个面沉如水,怒意勃发。
而一直沉默聆听的托梅教士,此刻也温和地开口补充道:“诸位大人,传播福音乃是为贵国百姓带来灵魂的救赎与永恒的安宁,并非坏事。且我西方在文、历法、算学、医术上亦有独到之处,若允传教,这些知识亦可随之传入,于贵国岂非大有裨益?”他试图用“学术交流”来包装宗教渗透的目的。
“不必了!”户部侍郎冷声打断,“我朝物阜民丰,人才辈出,自有学问,不劳教士费心!”
暖阁内,陆景渊的眉头紧紧锁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中寒光闪烁。这些西洋夷饶胃口,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还要贪婪!
沈星落坐在一旁,面色平静,但眼神锐利。她轻轻开口,声音只有陆景渊能听到:“陛下,看到了吗?这就是他们‘友好’面具下的真实目的。租地是立足点,传教是软刀子,协定关税是吸血管。步步为营,其心可诛。”
陆景渊微微颔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痴心妄想!”
就在谈判即将陷入僵局,甚至可能不欢而散之际,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厅外响起:
“陛下有旨,今日谈判暂歇。诸位大人辛苦,且退下用些茶点。葡萄牙使臣,亦请回馆驿休息。具体条款,容后再议。”
来的是一位内阁的王太傅,乃是朝中清流领袖,亦是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显然是担心年轻的皇帝和那些急于事功的寒门官员会做出有损国体的让步。
皮莱资和托梅对视一眼,知道今日无法再有进展,只得起身告辞,脸色都不太好看。
官员们退出后,王太傅并未离开,而是被引入暖阁。
一进门,他便对着陆景渊躬身道:“陛下!西洋夷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其所求三项,无论允了哪一条,皆是引狼入室,遗祸子孙!老臣恳请陛下,绝不可与之再谈!当严词拒绝,驱逐其使团,加强海防,以绝后患!”他的态度极为坚决,代表了朝中一大批保守士大夫的观点。
陆景渊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沈星落:“皇后以为呢?”
沈星落缓缓起身,平静道:“王太傅忧国之心,臣妾明白。其所言,亦不无道理。强硬拒绝,固然简单直接,亦可保一时安稳。”
王太傅面色稍霁。
但沈星落话锋一转:“然,陛下,太傅,今日我将夷人驱逐,明日他们就不会再来了吗?其舰炮之利,我等已见识过。今日之葡萄牙,明日或许还有西班牙、荷兰、英吉利……闭关锁国,固然能得一夕安寝,然绝非长治久安之策。夷人技术日新月异,我若固步自封,终有一日,其炮舰会轰开我们的国门,届时,恐怕就不是‘谈’条件,而是‘下’命令了。”
王太傅眉头紧皱:“娘娘此言,是否过于危言耸听?我朝物华宝……”
“太傅,”沈星落打断他,语气凝重,“并非危言耸听。此乃臣妾纵观古今中外历史,所得出的必然结论。世界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等不能因噎废食。”
“那娘娘之意是……”王太傅疑惑道。
“谈,还是要谈。”沈星落目光坚定,“但不能按照他们的节奏和条件谈。他们要谈通商,可以。但规则,必须由我们来定!”
她走到那幅巨大的海图前,手指点在上面:“他们想要我们的市场,想要我们的物产?可以。但必须遵守我们的律法,缴纳我们规定的关税,在我们指定的港口进行贸易,不得携带过多武器,不得传播邪教,更休想租借一寸土地!”
“我们要做的,不是关门,而是开门的同时,手握门栓和利剑!通过谈判,摸清他们的底细和底线,将其纳入我们可控的朝贡贸易体系之内,利用其技术、资金,发展自身,同时严防死守其任何危害社稷之举!”
“这……”王太傅被沈星落这番既开放又强硬的观点冲击得有些懵,一时难以决断。
陆景渊眼中却光芒大盛。沈星落的策略,与他内心深处既不想妄自尊大、又绝不愿屈服退让的想法不谋而合!
“皇后所言,深得朕心!”陆景渊一锤定音,“夷人要谈,便陪他们谈。但想占我大渊的便宜,窥伺朕的江山社稷?哼,朕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谈判桌上的刀光剑影,从明面转入了暗处。
一场围绕着国家主权与未来命阅激烈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大渊帝国的掌舵者们,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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