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旺!” 石午阳扭头,眼神凌厉如刀,狠狠剜了曹旺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曹旺被石午阳这眼神一瞪,满腔的怒火和杀意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蔫了。
他悻悻地收回刀,嘴里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往后退了半步,但眼睛还是恶狠狠地盯着俘虏,像一头随时会扑上去的饿狼。
石午阳重新看向俘虏,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体恤”的表情,唱起了红脸:“没事,我知道。你只是个听令行事、拎刀卖命的。刚才你‘还盈?还有什么?继续,把你知道的,都出来。”
俘虏被曹旺刚才那一下吓得魂都快飞了,此刻再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道:“还……还有!的也只是听同袍喝酒时……偷偷议论过一嘴…………秦王……哦不,孙可望派去宝庆府的使者,好像……好像不止我们这一路!应该……应该还有另外一拨人!但……但具体是谁带队,走哪条路,的真不知道!的就是个卖命的,哪能知道这么多机密啊!”
他生怕石午阳不信,又咚咚磕了两个头。
不止一路使者!
石午阳心中了然。
孙可望这是铁了心要当汉奸,生怕一条线搭不上,还准备了备胎!投降的决心不可谓不坚定。
他眼神微眯,追问道:“另外一路?是不是靖州道的吴逢圣?”
吴逢圣曾是孙可望的中书舍人,现在靖州的守备,处于与清军对峙的前沿,很可能也是孙可望投降的重要跳板之一。
俘虏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是!吴逢圣……他……他没在靖州城里!的听……听他亲自带兵去界边了!好像是……是去接应孙可望去了!”
石午阳眼神一凝!不是这吴逢圣,那他还真不知道是谁了!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陈大勇眉头紧锁,忧虑重重;曹旺则是一脸的不忿,想吱声但又不敢;
俘虏则忐忑不安地趴在地上,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判决。
石午阳沉吟片刻,似乎在消化所有信息,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终于,他缓缓开口道:“行了,你走吧。”
这话一出,不仅俘虏愣住了,连陈大勇都诧异地抬头看向石午阳。
曹旺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声音都变流:“司令?!放……放他走?!”
石午阳没理会曹旺的惊叫,目光平静地看着俘虏:“我话算话,曹旺,帮他打开门。”
曹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看石午阳,又看看地上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俘虏,手里的刀举了又放,放了又举,脸憋得通红。
他真想不顾一切一刀劈了这狗腿子!
但石午阳的命令如山,他不敢违抗。
最终,他只能一脚踹开了身后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冷风“呼”地一声灌了进来。
那俘虏也是彻底懵了。
他看着敞开的门,看着门外沉沉的夜色,又看看面无表情的石午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真的放我走?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强忍着断腿的剧痛,挣扎着爬起身,朝着石午阳所在的方向,“咚”地一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感激:“谢……谢石司令不杀之恩!谢石司令!您老大人大量!的……的这辈子都记着您的大恩大德!”
完,他再不敢停留,拖着那条血肉模糊的断腿,一瘸一拐,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扑进了门外浓稠的黑暗之中,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曹旺看着俘虏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呸!狗汉奸!便宜他了!”
他气呼呼地转过身,刚要话,却见石午阳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门外沉沉的黑暗,那眼神里有冷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个俘虏断了一只腿,肯定是恢复不聊,叶应祯死了,他肯定也不敢回孙可望那里,这人没有威胁!
石午阳不是心软,他只是在这乱世中还存有良知,只杀该杀之人!
……
色终于透出蒙蒙的鱼肚白,山林间弥漫着湿冷的晨雾,混合着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腥味。
石午阳、陈大勇带着惊魂未定的秀姑和二妹,回到了伐木场那间简陋的木屋。
老鼠几人一夜未眠,警惕地守着。
看到众人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但看到死里逃生的秀姑母女和气氛的凝重,又都沉默下来。
秀姑牵着二妹的手,脚步虚浮地走进石午阳他们暂住的木屋。
刚一进门,缩在墙角、面如死灰的大贵猛地抬起头!
当他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自己担忧的妻女时,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和巨大的愧疚!
“爹——!” 二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委屈和见到最亲之饶本能依赖,她挣开母亲的手,像只受惊的鸟,带着哭腔,一头扑进了大贵怀里!
大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搂住女儿瘦的身体,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顺着粗糙黝黑的脸颊流淌,滴落在二妹的头发上。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一遍遍地抚摸着女儿的后背,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
“香儿……香儿……爹的乖囡……你们没事……没事就好……”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后怕和自责几乎将他淹没。
二妹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他养了十年!
秀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她用袖子用力抹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她多想也扑过去,抱住大贵和女儿,诉这一夜的恐惧和委屈。
但她不敢!
她眼角余光瞥见门口阴影里,陈大勇那如同铁铸般冰冷而沉默的身影。
她曾是靖州营随军的军眷,太清楚营中规矩,明白大贵犯下的是何等大罪——引敌入营,害死袍泽!
这是必死之罪!
陈大勇能忍到现在没动手,已经是念着旧情了。
她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把所有的哭嚎都堵在喉咙里,只发出压抑的、痛苦的抽噎。
陈大勇在屋里只待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女儿扑向大贵的哭声,妻子压抑的抽泣,大贵那悔恨的呜咽,还有空气里弥漫的绝望,都像无数根针扎在他心上。
他再也待不住了,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木屋。
门外,色更亮了一些,朝霞开始给东边的山峦镶上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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