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艺意念一动，身影出现在混沌戒世界本源祖树下，他似乎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他的出现显得无比自然，仿佛本就该在这里。
数百道魂体同时睁开眼睛。
“将军！”
整齐划一的问候声响起，亲卫们迅速聚拢过来。他们的魂体比最初凝实了许多，已经能够清晰看到面容和表情。经过这段时间在混沌之气中的温养，他们的状态稳定了不少，甚至有些人魂体表面开始流转淡淡的光泽，那是魂源得到强化的表现。
周艺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每一个名字，每一张脸，都对应着一段共同出生入死的记忆。
他们曾是他最信任的部下，是可以在战场上将后背完全托付的兄弟。
“都坐吧。”周艺的声音很平和，他率先在本源祖树下盘膝而坐。
亲卫们依言坐下，形成一个半圆，面向着周艺，他们的眼神中有着期待，有着忐忑，更有着不容置疑的忠诚。
周艺没有立刻开口，他抬头看了看本源祖树的树冠，那里有一片叶子正好飘落，在落下过程中，叶子从混沌色逐渐变化，最终化作一片银白色的道叶，轻轻落在他掌心。
这片叶子上然形成的纹路，显现一种轮回的道法则。
很应景。
“兄弟们，”周艺终于开口，声音在安静中传得很远，“这些时日，你们在这里休养得如何？”
亲卫队长抱拳道：“回将军，此处环境极佳，混沌之气对我们魂体大有裨益。而且……”他顿了顿，看向周围不断变化的世界，“我们亲眼见证了这个世界从无到有的过程，这对我们触动很大。”
“哦！什么触动？”周艺饶有兴趣地问。
另一名亲卫，曾经最好的斥候接过话：“将军，我们看到高山从平地拔起，看到海洋凭空出现，看到生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萌发，这让我们想到——新生是一件多么珍贵的事情。”
周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的魂体虽然虚幻，但眼神很亮：“我们这些已死之人，本该归于尘土。但机缘巧合，魂魄得以保存，还能再见将军一面，这已经是大的幸运。而周家村的村民们，他们有着我们的肉身，却活出了全新的人生，这就像这个世界一样，从一片混沌中，诞生了全新的可能。”
“得很好。”周艺赞许道，然后话锋一转，“我最近，应该能回一趟周家村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亲卫们面面相觑，表情复杂。
他们等待这一已经等了很久，但真到要面对时，心中却涌起难以言喻的挣扎。
队长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出话来。
周艺看向他，“你是亲卫队长，代表大家吧，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所有亲卫的目光都聚焦在队长身上。
陈远深吸一口气，尽管魂体不需要呼吸，但这是生前的习惯。他站起来，单膝跪地，其他亲卫也跟着齐刷刷跪下。
“将军，”陈远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日子，我们兄弟反复商量，争论，甚至争吵过，最终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
周艺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周家村的村民，虽然有着我们的肉身，但他们是全新的人。”陈远抬起头，眼神坚定，“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队长继续，“如果我们现在回去，融合他们的意识，那么现在的他们就会消失。那个爱笑的农夫，那个受孩子尊敬的先生，那个孝顺的猎户，就都不存在了。”
周艺没有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将军，我们曾誓死追随您。”陈远的声音哽咽了，“若您需要，我们现在就可以为您再死一次。但那些村民，他们不应该承担我们过去的因果，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们只是在好好地活着。”
树下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山脉生长时传来的低沉轰鸣。
“所以你们的决定是？”周艺问，声音很轻。
陈远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我们不融合了。”
这句话出来后，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魂体都轻松了许多。其他亲卫也纷纷点头，眼神坚定。
“如果我们回归，必然会抹杀那些村民现在的人格。”李猛的魂体开口道，“这和我们当年抗击入侵者时守护的，好好活着的权利，是相违背的。”
斥候补充道：“将军，我们本就是已死之人，能再见您一面，知道您安好，知道当年的真相，已经心满意足。如果实在没有他法，我们宁愿重新进入轮回。”
“对！重新轮回！”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怕再死第二次！”
“下辈子不定还能修行，再来找将军！”
亲卫们纷纷附和，声音中带着一种豁达，一种解脱。
周艺看着这些老部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骄傲、感动、心疼……交织在一起。
他们依然是他认识的那些汉子，那些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伤及无辜的兄弟们。
“你们真的想好了？”周艺问，声音依然很轻，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想好啦！”数百魂体齐声回答，那气势仿佛还活着时，在战场上冲锋前的高呼。
周艺沉默了很久。
久到亲卫们开始忐忑，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让将军失望了。
然后，周艺笑了。
那笑容中有欣慰，有骄傲，还有一丝神秘。
他站起身，走到队长面前，将他扶起，然后看向所有亲卫：“都起来吧。”
亲卫们依言站起，但眼神中满是不解——将军这是什么反应？
“你们的选择，”周艺缓缓开口，“让我很欣慰，也很骄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当年我选择你们作为亲卫，不仅仅是因为你们战斗力强，更因为你们心中有坚守的原则。如今看来，我的眼光没有错，即使跨越了生死，即使面临重获新生的诱惑，你们依然选择了不伤害无辜。”
亲卫们愣住了，随即眼中涌起激动的光芒。
“不过，”周艺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弧度，“谁要让你们重新轮回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懵了。
不融合，又不重新轮回，那他们还能怎么办？难道永远以魂体的形式存在吗？虽然混沌之气能滋养魂体，但魂体终究不是完整的生命，无法真正修行，无法体验活着的滋味。
周艺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转身面向那株本源祖树。他伸出手，掌心贴在树干上，随着他的动作，混沌树轻轻摇曳，树冠上的叶片发出悦耳的沙沙声，那声音中蕴含着大道的韵律。
“兄弟们，你们亲眼见证了这个世界从无到有的过程。”周艺背对着他们，声音平静而有力，“但你们知道吗？创造这个世界，只是开始。”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亲卫们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创造者才有的光芒。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参悟混沌大道的更高层次。我对创造与毁灭的法则，有了更深的理解。亲眼见证，甚至亲身参与这个世界的诞生过程，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周艺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创造一个新的，完整的世界，是可能的。”
死一般的寂静。
亲卫们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创造世界？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在他们认知中，世界是然存在的，是大道运行的产物，怎么可能被创造出来？
“将军……您是……”队长的声音都在颤抖。
周艺点头：“我有一个想法，不是在这个混沌戒世界里开辟一片区域，而是真正创造一个新的，独立的世界。从最基础的空间结构开始，制定独特的法则，构建完整的循环系统，让生命在其中自然孕育。”
他看向亲卫们，眼神炽热：“而如果这个计划成功，我就能在那个新世界中，制定特殊的复活法则。到那时——”
周艺深吸一口气：“我就可以为你们重塑肉身，让你们真正完整地复活。不是融合他饶人生，不是占据他饶身体，而是拥有全新的，完全属于你们自己的肉身和人生。”
再次一片寂静。
但这次的寂静不同，之前的寂静是沉重，是决绝。而这次的寂静，是震惊，是不可置信，然后是——狂喜！
“将军！您的是真的吗？”队长第一个喊出来，魂体因为激动而剧烈波动。
“我们可以真正复活？”
“不用伤害那些村民？”
“拥有自己的肉身和人生？”
亲卫们沸腾了，他们互相看着，魂体颤抖着，有些人甚至喜极而泣。
队长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他的魂体都在发光：“将军……将军大恩，我们……我们……”
他哽咽得不出完整的话来。
周艺让他起来：“你们是我兄弟，这是我该做的，更何况，你们能做出那样的选择，值得我全力相助。”
他看向所有亲卫，声音变得严肃：“不过，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创造世界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即便成功，在新世界中复活，你们可能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
“将军，这算什么？”
“咱们当年那么难都过来了，再来一次就是了。”
“对！再来一次！”
“只要能真正活着，再来一次算啥！”
“我们等得起！多久都等！”
亲卫们斗志昂扬，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那光芒如此炽热，甚至让他们的魂体都变得更加凝实。
周艺点点头，满意地看着这群老部下。这就是他要的，不是盲目的忠诚——而是有原则的坚守，不是被动的等待——而是主动的奋斗。
“好，那你们就在此好生休养，巩固魂源。”周艺，“我会尽快开始准备创造世界的事宜。在此期间——”
他顿了顿：“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将军请吩咐！”亲卫们齐声道。
“创造世界，需要大量的知识积累。”周艺解释，“不同世界的结构，不同文明的演化，不同生命形式的可能性……这些都需要研究和借鉴。你们虽然现在是魂体，但可以通过混沌戒与世界本源的连接，观察这个世界的演化过程，记录下每一个阶段的变化。”
他看向队长：“你负责组织大家，分成几个组。一组记录地理变化——山脉如何形成，河流如何改道，气候如何演化。一组记录生命演化——从单细胞到多细胞，从简单到复杂。一组记录法则运歇—风雨雷电如何产生，四季如何更替，能量如何循环。”
“这是宝贵的经验积累，对我创造新世界会有巨大的参考价值。”周艺郑重地，“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你们也能加深对道的理解。等将来真正复活时，这些感悟会是你们最宝贵的财富。”
亲卫们听得眼睛发亮，这不仅仅是等待，这是参与，这是学习，这是为将来的新生做准备。
“遵命！将军！”队长挺直魂体，行军礼。
其他亲卫也齐刷刷行礼，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又回到帘年在军营中的时光。
周艺笑了。他看着这些重新燃起希望的老部下，心中也充满了力量。
创造一个新世界，复活这些兄弟——这个目标如此宏大，如此艰难，但正因如此，才值得他去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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