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修复组的档案室藏在办公楼的最深处,常年不见直射的阳光,只有高窗透进的几缕光,在积着薄尘的档案柜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空气中飘着一股混合了旧纸霉味、油墨味和木质柜朽味的气息,每一次抽拉档案柜,都会发出“吱呀”的老旧声响,像在诉着被时光封存的往事。
林砚站在第三排档案柜前,额角渗出细汗。他已经在这里翻找了两个时,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索引卡——是昨老周给的,上面用铅笔写着“民国三十一年,林墨臣,家书”,却没标注具体的档案编号。柜子里的档案盒堆得满满当当,有的标签已经褪色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清代修缮记录”“民国工匠名录”等字样,想要从中找到一封几十年前的私人家书,无异于大海捞针。
“应该在这附近……”林砚喃喃自语,伸手抽出一个标着“民国工匠家书(未分类)”的档案海盒子沉甸甸的,表面的牛皮纸已经脆化,边缘微微卷起。他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齐地叠着十几封用油纸包裹的信件,每一封都系着细细的棉线,棉线的颜色早已从白转黄,一碰就有细碎的纤维脱落。
林砚的指尖轻轻拂过这些信件,油纸的触感粗糙而坚韧,是民国时期常用的防潮材质——和之前在暗渠石匣里找到的叶承宗家书用的油纸一模一样。他心里一动,放慢了动作,逐封查看信件落款处露出的字迹。前几封分别是“民国二十九年,王阿福”“民国三十年,李守义”,直到翻到倒数第三封,油纸缝隙里露出的“林”字让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他用镊子心地解开棉线,展开油纸——里面是一封对折的信纸,纸页泛着深黄,边缘因年代久远而微微起毛,信纸的右上角有一个的墨点,像是当年写信时不心溅上的。林砚屏住呼吸,将信纸缓缓展开,一行瘦金体的字迹映入眼帘,笔锋锐利却不失温润,和曾祖父笔记里“辅助批注”的笔迹如出一辙,甚至连“墨”字的最后一笔收锋角度都完全一致。
“爹,见字如面。”开头的五个字让林砚的指尖微微发抖。这是曾祖父林墨臣写给爷爷的信,是他找了这么久,终于触碰到的家族秘密。他凑近光线更好的窗边,逐字逐句地读下去:
“自民国廿三年入故宫修缮组,已近八载。前日检修太和殿斗拱,见其榫卯咬合之巧,方知当年师父所言‘木构藏龙脉’非虚。殿宇四方斗拱,各含五行之数:东方属木,榫头十二;南方属火,榫头九;西方属金,榫头七;北方属水,榫头十一;中央属土,榫头十五。此乃‘五行生数’,对应故宫龙脉走向,缺一则脉断,断则镇物失势。”
“五行生数”“龙脉走向”“镇物失势”——这几个词像惊雷一样在林砚脑海里炸开。他立刻想起之前拆解太和殿斗拱时,曾留意过榫头数量,当时只觉得规整,却没往“五斜上想;现在对照信里的数字,东方斗拱的12个榫头、南方的9个,竟与曾祖父的记载分毫不差。原来那些看似普通的榫头,藏着关乎故宫龙脉的密码。
信纸的中间部分,字迹变得潦草,似乎写信缺时心绪不宁:
“廿三年误信他人,倒卖斗拱构件,致东方木榫缺二,龙脉受损。后虽补配,然非原构,恐难承脉气。今将完整密码刻于他处,盼吾儿日后能寻得原构,补全龙脉,赎我半生之罪。切记,密码藏于‘寿’中,与晋地乔家有关,万勿外泄。”
“倒卖构件”“东方木榫缺二”“晋地乔家”——林砚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这终于印证了他的猜测:曾祖父当年不仅倒卖过古建构件,还直接破坏了太和殿的龙脉密码;而“寿”中藏密码、关联乔家,又与之前在斗拱铜片上发现的“乔记”标记遥相呼应。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终于被这封家书串成了完整的链条。
他继续往下读,结尾的字迹重新变得工整,却带着一丝决绝:
“近日见组内有青年工匠弃木用钢,言‘古法无用’,恐为祸后世。吾已将太和殿斗拱测绘图藏于档案室‘民国工匠测绘’柜,柜号丙-17。若他日有人欲毁木构、断龙脉,可凭此图证其罪。吾一生愧于林家,愧于故宫,唯以残躯守此秘密,待后人昭雪。”
信的落款是“民国三十一年秋,墨臣手书”,下面还盖着一个的“林”字私印,印泥早已褪色,却仍能看清篆刻的纹路。林砚将信纸轻轻折好,放回油纸里,指尖划过“待后人昭雪”这五个字,眼眶突然发热——曾祖父当年犯下的错,或许从那时起,就想着用余生去弥补;而他现在做的,不仅是完成自己的赎罪,更是替曾祖父完成未竟的心愿。
“找到什么了?”档案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老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热茶,“看你翻了这么久,怕你渴了。”
林砚转过身,举起手里的家书,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老周,我找到曾祖父写给爷爷的信了!他提到太和殿斗拱赢五行密码’,还密码藏在乔家的‘寿’里,跟之前的铜片标记对上了!”
老周快步走过来,接过家书仔细翻看,当看到“五行生数”“晋地乔家”时,眉头渐渐舒展,眼里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如此。当年你爷爷跟我师父提过,你曾祖父‘藏了个关乎故宫的秘密’,却没具体是什么。现在看来,就是这龙脉密码。”
“信里还,他补配的榫头不是原构,恐怕撑不住脉气。”林砚指着信中的句子,“而且他藏了测绘图在丙-17柜,能证‘毁木构者’的罪——会不会就是指陈敬鸿?”
老周点点头,将家书还给林砚:“很有可能。陈敬鸿一直想换故宫的木构,要是有这张测绘图,就能证明他的仿品跟原构差多少,证明他是在破坏龙脉。你现在就去丙-17柜找测绘图,我去跟文物局报备,这东西太重要了,得好好保管。”
林砚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走到标着“丙-17”的档案柜前。这一次,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个标着“民国工匠测绘(太和殿)”的档案海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一张折叠的牛皮纸测绘图,图上用墨线详细标注了太和殿每一组斗拱的榫头数量、尺寸、咬合角度,甚至连自锁卡榫的内部结构都画得一清二楚,图的右下角,同样影林墨臣绘”的落款。
他将测绘图铺在桌上,阳光透过高窗照在图上,墨线在光线下微微发亮。图上东方斗拱的位置,用红笔圈出了两个空缺的榫头,旁边写着“廿三年失,补配非原”——这正是曾祖父当年犯下的错,也是他想要弥补的罪证。
“老周,你看。”林砚指着红圈处,“这两个空缺的榫头,就是曾祖父倒卖的构件,也是龙脉受损的关键。只要找到原构,补全这两个榫头,就能让龙脉恢复完整。”
老周凑过来,看着测绘图上的红圈,叹了口气:“你曾祖父这辈子,前半生犯了错,后半生都在想办法弥补。现在这担子落到你肩上,你可得扛住。这龙脉密码不仅是林家的秘密,更是故宫的根,绝不能让陈敬鸿毁了。”
林砚将测绘图和家书心翼翼地收进档案袋,贴上“绝密”标签。指尖触碰到纸袋的瞬间,他突然觉得心里的迷雾豁然开朗——从入职时的祖影笼罩,到暗渠的线索,再到斗拱的秘密,现在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找到乔家“寿”中的密码,寻回曾祖父倒卖的原构斗拱,补全太和殿的龙脉,既是完成家族的赎罪,也是守护故宫的根基。
档案室的光渐渐西斜,光斑在档案柜上移动,像是时光的脚步。林砚抱着档案袋,跟在老周身后走出档案室,走廊里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只有坚定的光芒。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陈敬鸿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手里握着曾祖父留下的“钥匙”,握着老祖宗传下来的技艺,就一定能守住这份秘密,守住故宫的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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