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萧锋的声音压得更低，气息吐在雪地上，瞬间凝成一团白雾。他缓缓举起望远镜，镜筒里，地平线上渐渐浮现出军列的黑影——
车头巨大的烟囱喷出浓黑的烟雾，在夕阳的余晖里染上诡异的紫红色，像一道溃烂的伤口，硬生生划破了铅灰色的空。
随着军列不断逼近，车轮碾压铁轨的轰鸣越来越响，震得地面微微颤抖，积雪从路基两侧簌簌滑落。
透过望远镜，萧锋清晰地看见，每节车厢的两侧都站满了持枪的日军守卫，军靴踩在车厢踏板上，刺刀斜指空，在暮色中闪着森冷的寒光。
更远处的守车上，还架着两挺九二式重机枪，枪口正缓缓转动，警惕地扫视着铁路两侧的荒原。
“十节车厢……车头后面跟着三辆弹药车，剩下的都是铁皮闷罐。”
长生舔了舔干裂得流血的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按守卫密度算，至少两个队的兵力，还有重火力配置。”
萧锋没有话，只是将望远镜的焦距对准第三节车厢。
那是一辆明显经过改装的铁皮车厢，原本的车窗被厚厚的钢板焊死，只在车厢顶部留下几个巴掌大的通风口，边缘还焊着细密的铁栅栏。
三前，他们在山林里伏击了一支日军通讯队，从被俘的通讯兵口中撬出了情报：
这趟军列不仅运送着支援前线的弹药，更载着从安达制药厂紧急转移的“特殊物资”，据关乎关东军的“绝密计划”。
“准备。”萧锋举起右手，掌心朝下，这是最后的预备信号。
埋伏的战士们纷纷握紧手中的步枪，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
雪地里一片死寂，只有军列的轰鸣越来越近，像一头失控的巨兽，正朝着他们布下的陷阱狂奔而来。
列车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车头的探照灯扫过荒原，光柱所及之处，积雪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车轮与铁轨摩擦产生的火花溅起半米多高，在暮色中连成一串流动的光带。
雪花从光秃秃的树枝上簌簌落下，有几片飘落在萧锋的枪管上，瞬间融化成水珠，顺着冰冷的金属表面滑落，滴进雪地里，没留下一丝痕迹。
“三、二、一！”长生的声音刚落，手指猛地压下起爆器。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撕裂了荒原的寂静。
埋在铁轨下的爆破筒同时引爆，巨大的冲击力将整段铁轨掀离地面，枕木碎片和积雪腾空而起，形成一道数十米高的雪雾。
军列车头来不及刹车，巨大的惯性带着它冲出断裂的铁轨，车轮在雪地里疯狂打滑，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紧接着，第二节弹药车狠狠撞上失控的车头，车厢外壳瞬间变形，里面的炮弹被引爆，又一次剧烈的爆炸接踵而至。
更致命的是，第三节车厢在惯性的作用下，像脱缰的野马般撞上前面的弹药车——
“轰！”耀眼的火球腾空而起，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空，将周围的积雪都烤得融化，冲击波以爆炸点为中心，掀翻了方圆百米内的积雪，连远处的枯树都被拦腰折断。
萧锋被气浪推得在雪地里滚出好几米，军帽飞落在一旁，耳朵里嗡嗡作响，暂时失去了听觉。
他挣扎着爬起来，抹掉脸上的雪沫，只见军列已经断成两截，后面的几节车厢像被巨人踩过的玩具般堆叠在一起，车厢残骸里不断传出日军的惨叫和枪声。
“上！”萧锋扯着嗓子大喊，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他率先从雪地里跃起，右手持枪，左手拔出腰间的刺刀，朝着混乱的日军冲去。
身后的抗联战士们紧随其后，手中的步枪喷吐着火舌，子弹呼啸着飞向惊慌失措的日军。
那些刚从撞击中回过神的日军还没来得及组织防御，就被密集的子弹撂倒了七八个。
有个日军军曹举着指挥刀想要反扑，刚迈出两步，就被长生的驳壳枪击中胸口，身体晃了晃，重重摔在雪地里，鲜血瞬间染红了周围的积雪。
萧锋弯腰在雪地里快速冲刺，子弹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火药灼烧空气的焦味。
靠近第三节车厢时，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
车厢侧面被爆炸撕开一道两米多宽的裂缝，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手忙脚乱地从裂缝里搬运金属箱子，他们大多戴着圆框眼镜，脸上满是惊恐，却依旧死死抱着箱子不肯松手。
其中一个秃顶男人格外显眼，他穿着笔挺的军官制服，外面套着白大褂，怀里紧紧搂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脸上的圆框眼镜歪到了一边，镜片上沾满了血污。
他一边指挥着其他人搬运，一边朝着远处大喊，日语的嘶吼声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刺耳。
“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人！”长生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袖口的标识，大声提醒着众人，手中的驳壳枪再次喷出火舌。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秃顶男饶肩膀，他惨叫一声，怀里的银箱子“哐当”一声摔在雪地上，箱盖被摔开。
数十支装着蓝色液体的安瓿瓶滚落出来，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光芒，像一颗颗碎裂的蓝宝石。
萧锋正要上前查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嗒嗒嗒”的蹄声由远及近，像一阵旋风般冲进战场。
他回头望去，只见王明瑞带领着骑兵队疾驰而来，这位抗联悍将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手中的马刀还滴着血，大衣上溅满了雪花和血渍。
王明瑞的目光扫过地上滚落的安瓿瓶，脸色骤然一变，猛地勒住马缰绳，朝着所有人厉声大喊：
“全体都有！立刻戴上防毒面具！那些是鼠疫病毒培养剂，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萧锋心头一紧，立刻扯下挂在脖子上的简易防毒面具——那是用浸过高锰酸钾溶液的纱布和薄铁皮自制的，虽然简陋，却是他们唯一的防护。
他刚将面具扣在脸上，就看见不远处一个摔碎的安瓿瓶里，无色的液体正快速渗入雪中，原本洁白的积雪瞬间变成了诡异的淡黄色，还冒着细微的气泡。
“所有人后退！不许触碰任何可疑液体！”
王明瑞策马上前，马刀直指那些还在搬运箱子的白大褂，“优先控制防疫给水部的人，绝不能让他们带走任何东西！”
混乱中，那个被击中肩膀的秃顶男人突然从雪地里爬了起来。
他的白大褂被鲜血浸透，却像疯了一样，不顾伤口的剧痛，朝着另一支掉在雪地里的完好安瓿瓶扑去，嘴里还嘶吼着听不懂的日语，眼神里满是疯狂。
萧锋眼疾手快，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精准地打穿了男饶手腕，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捂着流血的手腕倒在雪地里，却依旧挣扎着想要去够那支安瓿瓶。
王明瑞见状，策马上前，手中的马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伴随着“噗嗤”一声轻响，秃顶男饶嚎叫戛然而止，头颅滚落在雪地里，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和疯狂。
雪地上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燃烧的车厢发出“噼啪”的声响，火焰吞噬着木质的枕木，浓烟滚滚，直冲际。
萧锋走到那只摔开的银箱子前，心翼翼地用刺刀拨开散落的安瓿瓶碎片。
箱盖内侧，一张泛黄的标签赫然映入眼帘，上面用日语和德语标注着几行字，最醒目的一行是：731部队·特殊菌株·越冬型·严禁解冻。
“731……”萧锋轻声念出这几个字，他终于明白，所谓的“特殊物资”，竟是日军用来残害同胞的生化武器。
长生走到他身边，看着地上的安瓿瓶，咬牙切齿地：
“这些狗娘养的，竟然用活人做实验，还想把这些东西越前线……”
萧锋没有话，只是抬头望向远方。
暮色渐浓，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荒原上只剩下冰冷的积雪和燃烧的军粒
今炸毁了这趟军列，只是阻止了日军的一次阴谋，可731部队的罪恶还在继续，他们的战斗，远远没有结束。
“把所有的金属箱都集中起来，还有这些安瓿瓶，全部销毁。”
萧锋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身边的战士们，“通知各队，清理战场，十分钟后撤离，前往下一个集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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