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不动声色，心中却翻腾倒海一般在挣扎。
被一个女真打成这样，这是大明的耻辱。
是对朱家皇族的羞辱。
自太祖皇帝打下江山以来，大明南征北战，历代皇帝虽然有无能的，有荒废朝政的，有修仙练道的，可是从来没有惧怕夷族的。
怎么到了他崇祯的时候，就要被满清给打到京城附近了呢？
为什么这几他心情很不爽？
一来是防线被击穿，京城危机。
另外让他更不爽的是，朝廷中有一个声音，那就是议和。
没错，是议和！
那皇太极比任何人都知道宣传的作用，他一边全力攻打，一边又散出议和的舆论。
只要大明赔款，将辽东作为缓冲地带，就立即停止战争。
赔款也不多，只要两百万两银子，辽东本来就是百战之地，都快打烂了，作为缓冲地带也未尝不可。
每年光省下来的辽饷就不止两百万啊！
所以，那些朝廷官员动心了。
官员动心，崇祯一点也不动心。
作为大明的皇帝，作为立志中心君王，他想要的绝对不是议和。
他想要恢复当年的盛世，想要万国来朝。
因为他知道，无论是议和，还是投降，臣子们可以，而他这个做皇帝的，永远不能！
一旦他心中的防线松动了，那么臣子们就彻底倒向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满清和蒙古的大军已经快要冲到京城了。
不调兵，是绝对不行的。
那么孤注一掷，与皇太极火拼一场呢？
辽东的防线不要了，内地的平乱不要了。
先集中火力将皇太极给围剿了，是不是一个上好的选择？
如果能灭掉，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如果没有呢？
满清八旗和蒙古的骑兵都是很厉害的，不亚于关宁铁骑。
他们的机动性很强，擅长长途奔袭，撤退也很快。
如果没有能够将他们留住，那么多年苦心经营的辽东防线毁于一旦。
杨嗣昌的灭流贼之策，也就功亏一篑。
付出的代价将是极其沉重的。
如果崇祯只是一个将领，或者只是一个反贼。
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拼命。
可他不是，他是一国之君。
脚下是大明广袤的土地，身后是大明亿万子民。
他应该要有更好的选择。
在不火拼的情况下，依旧能将危机解除。
“马祥麟，你祖父，你父亲，你母亲，还有你舅舅他们，都是名将，尤其是你的母亲秦良玉，谋世名将，正在为大明镇守山海关。”
“你跟随这么多名将身边，从耳濡目染，自然学了一身本领。朕且问你，如果在你们石柱，内有流贼作乱，外有强敌入侵，你们将如何做？”
崇祯目光一转，看向了马祥麟。
“啊！？”
马祥麟一愣，口中的饼子还没有吞下去，张着大嘴杵在那里。
那饼子是他偷偷找安欣要的。
他实在太饿了。
皇上可以少吃东西，他马祥麟可不能饿着自己。
方正化一脚就踢在马祥麟的腿上，让他跪倒在地，“兔崽子，皇上在问你话呢？”
“赶紧想清楚再回答。”
方正化自然知道马祥麟的本事，目前还是半桶水晃啊晃的，哪里能达到为国出谋划策的高度。
“皇上，马祥麟还，这些国事……”
崇祯没有放过马祥麟，“无妨，也不是要他做抉择，朕只是想多听听，古人人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朕要集思广益。”
“马祥麟，你大胆，无论什么，朕都不怪你，要是得好了，朕还有赏。”
马祥麟将口中的食物吞下，目光向四周求救。
就好比他做错了事情，被秦良玉惩罚的时候，习惯性地向亲人、军中的将领求救，希望他们能帮忙点好话，能让秦良玉的火气消掉一些。
只是方正化原本锐利的目光看不到马祥麟的求救信号。
而安欣的眼神，都落在崇祯身上。
就没有人来管管我吗？
我就是一个过来打酱油的，皇上你问我这么大的事情，合适吗？
算了，豁出去了，反正皇上也了不责怪的。
马祥麟也是个不怕事的人，见四周无人肯帮忙，便大声道，“皇上，我们在石柱，来了叛贼，没别的，就是杀！”
“当年杨应龙在播州作乱，我爹作为石柱宣抚使马千乘率领三千人随李化龙前往征讨，我娘率领五百精兵押运粮草，与副将周国柱扼守邓坎。后来，那杨应龙军趁李化龙大军在营中大摆筵席发动袭击，情况很危险，我娘和我爹奋不顾身，血战不退，连战了七日，杀得血流成河，才将其击败，而后我爹娘带兵乘胜追击，接连攻破金筑关等七个营寨，大破杨应龙军，杀死杨应龙兵，平了叛乱。”
这件事情，崇祯自然记得，他深邃的眼眸中含着赞许之色，鼓励马祥麟继续下去。
马祥麟得到了鼓舞，继续道，“这是内贼，皇上应该记得，启元年，那建奴包围重镇沈阳，我的两位舅舅秦邦屏、秦民屏随总兵童仲揆渡浑河与清军血战，大舅秦邦屏战死沙场，二舅秦民屏突围而出。我娘于是亲率三千白杆军前往直抵榆关，所经过的地方秋毫无犯。后来三军用命，打退了建奴的进攻，先帝下诏给我娘加二品官员服饰，并封为诰命夫人，连我也被挂了个指挥使的名号。”
其他的事情，或许马祥麟不懂，可是家里的事情，马祥麟可是了如指掌。
他就捡自己知道的，“皇上，可还记得奢崇明作乱？”
崇祯微微颔首，“自然记得，此寮背信弃义，肆无忌惮，滥杀无辜，枉为人子。”
马祥麟义愤填膺，肉嘟嘟的脸上尽是通红，他扯着脖子道，“当时永宁宣抚使奢崇明在重庆造反，其部将樊龙派遣使者带着数十马车的金银和丝绸，前来想与我娘结盟。我娘厉声呵斥，乱臣贼子，大逆不道，当场将奢崇明的使者斩杀，立即发兵率领石柱将士逆流西上，渡过重庆城，承不备，直达重庆南坪关，断贼归路。”
“那次平乱极其凶险，因为恰逢建奴入侵，我娘孤身作战，并无外援。而当时各地的土司都贪图贼寇的贿赂，按兵不动，只有我娘击鼓西征。我娘率军攻取新都，长驱直奔成都，将奢崇明击败，解了成都之围。奢崇明败走后，我娘率领部将攻克二郎关、佛图关，收复重庆。随后，我娘又率兵收复红崖墩、观音寺、青山墩等贼军重要据点，奢崇明兵败自杀，这才彻底平定奢崇明四川之乱。”
马祥麟看向崇祯，激动的胖脸上有着决然的神色，“其他的我不懂，可是皇上要问我对付叛贼和建奴，我和我娘一样，就一个字。”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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