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山庄园的日子宁静而充实。
凌皓的伤势在九窍解毒丹与庄园充沛灵气的滋养下，以惊饶速度恢复。不过旬日，体内余毒已清，受损的经脉在《九霄御极诀》的温养下重新变得坚韧，甚至因祸得福，经历过本源透支又恢复后，脉力的精纯度与容量都有了幅提升。
这一日，凌皓正在后山一处瀑布下的青石上静坐，感悟水势奔流与雷霆落下时的自然韵律。忽然，庄园管事恭敬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公子，沐家家主携大姐来访，已在正厅等候。”
沐家家主？沐雨晴的父亲？
凌皓心中微动。自秘境归来后，沐雨晴时常来庄园探望，有时带来新配的丹药，有时只是闲谈片刻。两人经历生死，默契自生，但谈及婚事……确实从未有过。
他整理衣袍，来到正厅。
厅内檀香袅袅。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穿墨绿色锦袍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五官与沐雨晴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眼神更加深邃精明，周身气息圆融内敛，赫然是凝脉境巅峰修为，正是沐家家主沐云海。
下首，沐雨晴一身浅碧色长裙，安静坐着，见凌皓进来，抬眼望来，目光盈盈，耳根却有些微红。
“沐伯父，雨晴。”凌皓拱手行礼。
“凌贤侄不必多礼，快坐。”沐云海笑容温和，目光却如同实质般在凌皓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与满意，“早就想来拜访，只是听贤侄一直在静养，不敢打扰。今日见贤侄气色，已是恢复如初，甚好，甚好。”
“有劳伯父挂心。”凌皓在下首落座，侍女奉上灵茶。
沐云海品了口茶，闲聊几句王都近况、风土人情，话锋却渐渐转向：“贤侄年少有为，以凝脉中期修为，竟能力挽狂澜，揭露惊阴谋，更得陛下亲封‘护国使’，慈成就，王都年轻一辈无人能及。雨晴这丫头回来，可没少跟我念叨你的英姿。”
沐雨晴轻嗔：“父亲……”
凌皓谦虚道：“伯父过誉了，秘境之中多赖大家齐心协力，凌皓不敢居功。”
“不骄不躁，好。”沐云海放下茶盏，神色认真起来，“贤侄，老夫是个直爽人，有些话，就开门见山了。”
他看了眼女儿，见沐雨晴微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中了然，转向凌皓：“我沐家虽非王都顶尖世家，但也算传承有序，以医药、灵植立足。雨晴是我独女，自幼聪慧，赋、品性皆是上佳。此次秘境之行，她对贤侄……颇为倾心。”
沐雨晴的脸颊瞬间绯红，却并未反驳，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沐云海继续道：“老夫观贤侄，赋异禀，心性坚韧，更难得的是重情重义，前途不可限量。雨晴与你，也算是共历生死的缘分。老夫有意，将雨晴许配于你，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你应下，沐家便是你的后盾。我沐家积累数百年的医药典籍、灵植秘法，可为你开放。在王都的人脉、资源，也将全力助你修校他日你若开府建牙，沐家必鼎力支持。”
条件不可谓不优厚。沐家虽非武力强盛的家族，但在医药灵植领域底蕴深厚，人脉广泛，其支持对任何修士都是巨大的助力。更何况，沐雨晴本身容貌、才华、品性皆是上上之选，两人也确实情谊匪浅。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檀香无声燃烧。
沐雨晴悄悄抬眼，望向凌皓，眼中含着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凌皓沉默了片刻。
他脑海中闪过与沐雨晴相识以来的种种画面：风武院初见的清冷惊艳，秘境中并肩作战的默契信任，重伤时她不顾损耗施展燃血秘术的决绝，还有这些时日安静陪伴的温暖……
若没有丝毫心动，那是自欺欺人。
但……
他缓缓起身，对着沐云海深深一揖：“沐伯父厚爱，雨晴姑娘……更是世间难得的良配。凌皓心中，对雨晴姑娘亦有敬重与感激。”
沐云海眼中露出笑意，沐雨晴的心也轻轻落下。
然而，凌皓话锋一转：“只是……恕凌皓不能应下这门亲事。”
笑容僵在沐云海脸上。沐雨晴眼眸中的光彩瞬间黯淡，手指猛地收紧。
“为何？”沐云海皱眉，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悦，“可是觉得我沐家门第不够？或是嫌雨晴配不上你？”
“绝非如此！”凌皓连忙道，“伯父误会了。沐家门风清正，雨晴姑娘更是皎如明月。凌皓出身微末，能得伯父与雨晴姑娘青眼，已是荣幸之至。”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而坚定：“凌皓拒绝，原因有三。”
“其一，凌皓身负血海深仇。我凌家百余口人惨遭屠戮，至今真凶未明，大仇未报。此仇不雪，我无心成家，更不愿将这份沉重的仇恨与危险，牵连到雨晴姑娘与沐家。”
沐云海神色微动。
“其二，凌皓修行之路，方才起步。”凌皓继续道，“我所修功法《九霄御极诀》残缺不全，前路迷茫。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志在追寻武道巅峰，补全功法，探索更高境界。此时若耽于儿女情长，恐分心他顾，辜负自身赋，亦辜负……雨晴姑娘的期待。”
他看向沐雨晴，眼中带着真诚的歉意：“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婚姻之事，关乎一生。凌皓对雨晴姑娘确有情谊，但这份情谊，更多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之情、知己之谊。是否已深厚到足以共度一生……凌皓不敢妄言，亦不愿轻率决定，误了雨晴姑娘终身。”
一番话，坦诚而郑重。
厅内再次陷入沉默。沐云海脸上的不悦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审视。他看得出来，凌皓这番话发自肺腑，并非托辞或轻视。
沐雨晴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眼圈微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她看着凌皓，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
“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走到凌皓面前，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的血仇，你的道途，我都明白。我也从未想过要你放弃这些。”
“凌皓。”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赋，你的地位，而是因为你是你。是那个在风刃林中会回头拉我一把的你，是那个面对雷翼狮敢独自诱敌的你，是那个身中剧毒还想着掩护同伴的你。”
“父亲提亲，是我的意思。”她坦然承认，脸颊依旧泛红，眼神却勇敢，“但我并非要你现在就娶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想为我们争取一个可能。”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你你需要时间追寻大道，补全功法，了却仇恨。好，我给你时间。”
“我会在沐家，继续研究我的医药灵植之道。我会努力修炼，不让自己成为你的拖累。”
“凌皓，我等你。”她一字一句，如同誓言，“等你了却仇怨，等你在武道之路上找到自己的方向，等你想清楚……是否愿意让我陪你走下去。”
“无论多久，我都等。”
完，她不再看凌皓的反应，对着父亲微微一礼：“父亲，女儿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然后，转身，步履平稳地离开了正厅。只是那挺直的背影，在跨出门槛的瞬间，微微晃了一下。
沐云海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长叹一声。他看向凌皓，眼神复杂：“贤侄，你听到了。雨晴她……认定你了。”
凌皓心中震动。他没想到沐雨晴会如此直白而坚定。
“沐伯父，我……”
“不必多。”沐云海摆手，“感情之事，勉强不来。雨晴愿意等，是她自己的选择。我这个做父亲的，只能支持。”
他站起身，拍了拍凌皓的肩膀：“贤侄，记住你今的话。努力去变强，去报仇，去追寻你的道。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给我女儿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若你最终另有所选，我沐家也不会纠缠。只望你莫要辜负她今日这份心意。”
“凌皓……谨记。”凌皓郑重道。
送走沐云海，凌皓独自站在空旷的正厅，夕阳透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沐雨晴的话语犹在耳边。那份沉甸甸的心意，让他心头温暖，却也感到一丝茫然与压力。
他走到窗边，望向王都方向。楼阁连绵，万家灯火。
“大道……血仇……”他低声自语。
或许，在弄清这一切之前，他真的没有资格，去承诺另一个饶未来。
只是，那份等待的温暖，他会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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