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一封遗嘱，江东郡主千里寻夫？
江水滔滔，向东奔流，一去不回，正如兄长的性命。
孙尚香站在渡船的船头，江风猎猎，吹动她鲜红的衣袂和束在脑后的高马尾。她的身后，是吴郡连绵的阴雨和挥之不去的丧乐，是兄长冰冷的棺椁和弟弟强撑着悲痛的年轻脸庞。而她的眼前，是渐渐清晰起来的、属于徐州苍黄的土地。
江东的水是温润的，养人，也养出了孙家的霸业。可现在，这片养育了她的土地，在她眼中却只剩下沉闷与压抑。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握紧了腰间长剑的剑柄，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些。
兄长临终前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深深地刻在她的脑子里。
“……下气运，皆系于‘凤格’之身……”
“……江东的气运，其兴衰存亡……在徐州……”
“……一个名疆姜云’的奇人……”
“……务必要亲眼见到他……关乎我江东未来的气运……”
气运？凤格？奇人？
这些词语，从一个征战一生、信奉刀剑胜过鬼神的霸王口中出，是何等的荒诞。孙尚香宁愿相信，这是兄长在毒箭的折磨下，神志不清时的胡话。
可她忘不了兄长最后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疯狂，没有混乱，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孤注一掷的狂热与托付。
他将整个江东的未来，赌在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上。
而她，是他掷出的第一枚，也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姐，风大，回船舱吧。”贴身侍女取来一件披风，想为她披上。
孙尚香摆了摆手，没有回头。她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扫视着越来越近的北岸。
她不信命，不信气运，更不信什么莫名其妙的“奇人”。她只信手中的剑，胯下的马，和兄长教给她的、一往无前的勇气。
所以她来了。
不是为了寻找虚无缥缈的救星，而是为了给兄长一个交代。她要亲手揭开那个叫姜云的家伙的真面目。若他真是经纬地之才，能让兄长如此高看，她孙尚香自会以礼相待，完成兄长的遗命。
可他若只是个沽名钓誉、装神弄鬼的骗子……
孙尚香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那她腰间的这柄“飞虹”剑，就要替兄长，也替江东，清理门户。
渡船靠岸。
踏上徐州土地的那一刻，孙尚香明显感觉到了一种不同于江东的气息。空气里没有了湿润的水汽，多了几分干燥的尘土味。远处的田野一望无际，偶有村落炊烟升起，看上去倒也平静。
这里是下邳国的边境城，刚刚经历了战火易主，城墙上还残留着刀劈斧砍的痕迹。但出乎孙尚香意料的是，城门口的守军虽衣甲不算光鲜，队列却颇为整齐，眼神中没有乱兵的凶悍，反而带着几分警惕与自律。往来的百姓脸上虽有菜色，却不见流离失所的惊惶。
这和她想象中，刘备那种“丧家之犬”治下的混乱景象，似乎有些出入。
她牵着马，带着侍女，寻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
“二，来一壶好茶，再上几样你们这的特色菜。”孙尚香将一块碎银丢在桌上，声音清脆，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店二见了银子，又看她虽作寻常游侠打扮，但气度不凡，身后侍女的衣料也是上乘，不敢怠慢，连忙哈着腰去准备了。
“姐，我们……真的要去找那个叫姜云的人吗？”侍女为她倒上茶水，还是忍不住担忧地问，“周都督他们都，主公……主公他临终前神志不清，此事当不得真。您千金之躯，何必亲身犯险？”
孙尚香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没有立刻回答。
她知道，不仅是周瑜和张昭，整个江东的文臣武将，都没人把兄长的遗言当回事。他们只当是霸王临终前的臆想，是英雄末路的胡言。只有她，只有她看到了兄长眼中那份不甘与决绝。
“兄长不会错。”她放下茶碗，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他只是……看到了我们所有人都没看到的东西。”
侍女还想再劝，却被孙尚-shangxiang一个眼神制止了。
“从现在起，我不是什么郡主，你也不是我的侍女。我叫孙仁，是个游历四方的剑客，你是我那不懂事的妹子。”孙尚香看着侍女，吩咐道，“把那些绫罗绸缎都收起来，换上粗布衣服。我们此行，是来‘见识世面’的，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她心里清楚，顶着“江东郡主”的名头，她什么真相都看不到。她只会看到一张张谄媚或警惕的脸，听到一句句精心修饰过的官话。
她要看的，是那个姜云在无人知晓时的真实模样。
侍女虽然满心不愿，却也知道自家姐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无奈地点头应下。
就在这时，邻桌几个商贾打扮的男饶谈话声，飘进了她的耳朵。
“……听了吗？沛那边又传来了新消息，那位姜别驾，真是神了！”一个胖商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姜别驾？”另一个瘦高个商人显然消息没那么灵通，“哪个姜别驾？”
孙尚香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
姜云，字子初，现任刘备麾下别驾从事。
她不动声色，耳朵却竖了起来。
“嗨！还能有哪个！”胖商人一拍大腿，“就是那位帮着刘皇叔，谈笑间就斩了车胄，夺了徐州的神人，姜云姜子初啊！”
“哦哦哦！是他啊！”瘦高个恍然大悟，“我只听他计谋过人，怎么，又有何神奇事迹了？”
“何止是计谋过人！”胖商人把声音压得更低，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我那在沛做生意的表兄，前日捎信来。沛前段时间大旱，数月无雨，城中水井都快见底了。官府上下束手无策，刘皇叔都快愁白了头。”
“然后呢？”
“然后，姜别驾出马了！”胖商人得眉飞色舞，仿佛亲眼所见，“只见他夜观象，手持木剑，在城外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对着一块干涸的空地，猛地一指，大喝一声‘簇有水’！你猜怎么着？”
邻桌的几个人，包括孙尚香的侍女，都被这故事吸引，听得入了神。
孙尚香的嘴角，却已经勾起了一抹冰冷的、不屑的弧度。
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词？
这不就是乡野神棍骗饶把戏吗？
“怎么着？难道还真出水了？”瘦高个商人将信将疑。
“何止是出水！”胖商人激动地一拍桌子，茶水都溅了出来，“将士们将信将疑地挖下去，不过三尺，一股清泉就‘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据那水啊，又清又甜！就那一指，解了全城数万军民的燃眉之急！现在沛城里，都姜别驾是上的文曲星下凡，能呼风唤雨呢！”
“我的……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我表兄亲眼所见！现在城里都给姜别驾立生祠了！”
“神人，真是神人啊！”
听着邻桌传来的阵阵惊叹，孙尚香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从不屑，变成了彻底的冰冷。
呼风唤雨？文曲星下凡？
她就，这世上哪有什么“奇人”，不过是些会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的神棍罢了。这姜云，显然是蠢中的高手，不仅骗过了沛的百姓，竟然连她那英明一世的兄长，都在临死前被他传出的鬼话给蒙蔽了。
想到兄长临终时那寄予厚望的眼神，再听到耳边这些荒诞不经的吹捧，一股怒火从孙尚-shangxiang的心底腾地烧了起来。
她觉得，兄长的威名，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走。”她站起身，从行囊里摸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半旧的蓝色劲装，丢给了侍女。
“姐，我们去哪？”
孙尚-shangxiang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楼上客房走去，背影决绝。当她再次出现在楼梯口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游侠装束，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布带束起，腰间换上了一柄毫不起眼的铁剑，整个人少了几分娇贵的郡主气，多了几分江湖儿女的飒爽与凌厉。
她看着楼下依旧在对“姜神人”的事迹啧啧称奇的商人们，碧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危险的光芒。
她不准备再耽搁了。
她要立刻去沛。
她要亲手，把那个叫姜云的神棍，从神坛上揪下来，再狠狠地踩在脚下。
她要让所有人，尤其是远在江东的兄长的在之灵看清楚，他所谓的“奇人”，不过是一个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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