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江南风起，长安策应
赵元楷的“动手”指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激起了层层涟漪。几乎是在命令抵达的同一时间，扬州、苏州、杭州等几大漕运枢纽和粮食集散地，市面之上，开始出现一股不寻常的暗流。
先是几家背景深厚、平日并不显山露水的大粮行，开始悄然提高收购价格，大量吃进市面上的新米、陈米，甚至不惜以略高于市价的价格，向一些中粮商预定未来数月的产出。动作虽不算张扬，但持续而坚定，如同细水长流，悄然改变着市场的供需平衡。
紧接着，市面上开始流传各种版本的谣言：
——“听闻北方遭了蝗灾，今秋粮食要大幅减产！”
——“漕运河道有几处淤塞得厉害，明年南粮北运恐要大受影响！”
——“朝廷要在江南加征粮税，以备边患！”
谣言真真假假，混杂在茶楼酒肆的闲谈之中，如同病毒般扩散，不断撩拨着粮商和百姓本就敏感的神经。恐慌的情绪，如同江南梅雨季的湿气，无声无息地浸润开来。
不过三五日工夫，江南几大主要城市的米价，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步上扬。起初只是每斗涨个三五文，尚在正常波动范围，但上涨的趋势一旦形成，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囤积和抢购，涨幅开始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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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银枢司衙署。
林薇面前摊开着从江南各州府通过秘密渠道快马加鞭送来的急报，内容大同异，皆言及市场异动，米价开始非正常上涨，并有不明资金在背后推波助澜。
“来了。”林薇放下信报，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冰冷的锐利。赵元楷果然动手了，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手段如此老辣。
“我们的资金和粮食，到位情况如何？”她看向负责此事的银枢司郎郑
“回殿下，已按您的指令，江南各州常平仓已秘密增储三成，足够应对短期波动。我们联络的沈、周、王等七家大商号，也已筹集了巨额银钱，随时可以听候调遣，入市平抑物价。只是……”郎中面露一丝忧色，“对方来势汹汹，资金似乎深不见底，若长期对峙，恐……”
“不必长期对峙。”林薇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赵元楷想打一场消耗战，拖垮我们，我偏不让他如愿。传我命令！”
她站起身，语速飞快，指令清晰：
“第一，令江南各常平仓，即刻开仓，以低于当前市价一成的价格，限量放粮！每日放出数量，以刚好满足底层百姓基本需求和压制投机气氛为度，不必过多。我们要的是稳定人心，不是砸盘。”
“第二，令沈、周等商号，动用部分资金，在各大米市，批量、多批次地挂出更低的卖单，制造市场分歧，扰乱对方拉抬价格的节奏。”
“第三，以银枢司名义，联合江南巡抚衙门，即刻发布安民告示，言明朝廷粮储充足，漕运畅通，绝无加税之事，严厉斥责散布谣言、囤积居奇之行径，并宣布将派员严查！以正视听！”
“第四，”林薇目光转向张贲，“让我们混入对方商号的人，想办法查清他们核心仓库的位置，以及那‘丙字箱’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是！”众人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战争。比拼的是资金、是信息、是速度，更是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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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薇全力应对江南米价风波的同时，李瑾那边也遇到了麻烦。
他秘密调遣靠近漕运隘口的驻军，虽以“演练”为名，但如此规模的兵马异动，终究难以完全掩盖。朝中立刻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秦王“无旨擅调兵马”、“其心叵测”。
赵元楷一系的官员更是趁机大肆攻讦，称李瑾此举是“拥兵自重”、“意图不轨”，甚至隐隐将之前朔方王锴的叛乱与李瑾联系起来，暗示其有样学样。
压力，瞬间来到了李瑾这一边。
“殿下，是否暂缓兵马调动？以避锋芒？”有幕僚心翼翼地建议。
“不可！”李瑾断然拒绝，神色坚毅，“江南局势一触即发，漕运安危系于一线！此时若退，正中赵元楷下怀！些许弹劾，本王还扛得住！”
他亲自入宫，向皇帝陈明利害，直言为确保漕运畅通，预防奸人作乱，不得不行此权宜之计。皇帝看着眼前日益沉稳、目光坚定的长子，沉吟许久，最终并未苛责，只是淡淡道：“朕知你心。然，非常之举，当有非常之控。你好自为之。”
这已是默许。李瑾心中稍定，知道这是父皇在为他承担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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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扬州。
林薇的连环手段开始显现效果。
常平仓的平价粮食一出，虽然数量有限，却如同给滚沸的油锅滴入了几滴冷水，瞬间激起了巨大的反应。底层百姓蜂拥而至，虽然每人限量购买，但至少稳住了最基本的民生，恐慌情绪得到一定遏制。
而几家合作商号挂出的更低卖单，则让那些跟风囤积、企图牟取暴利的中粮商开始犹豫、观望，市场追涨的热情被明显抑制。
更关键的是官府的安民告示和严厉表态，如同定海神针，让许多原本半信半疑的人安下心来。
一连数日，江南米价虽然仍在高位徘徊，但上涨的势头却被硬生生扼制住了，甚至在一些地区还出现了幅回落。
第一回合的交锋，林薇凭借精准的判断和快速的反应，勉强稳住了阵脚。
然而，她心中并无丝毫轻松。她知道，赵元楷绝不会就此罢休。对方掌控的巨量资金和囤积的粮食还未完全发力，真正的硬仗，恐怕还在后面。
果然，就在米价涨势受挫的第二，张贲从江南传回了新的密报，语气前所未有的焦急：
“殿下！查清了部分‘丙字箱’的去向！它们被越了漕帮的几个核心码头仓库！里面装的……不是粮食，是火油和硫磺！而且，我们监视的人发现，赵元楷的人正在秘密接触漕帮的几个悍勇头目，许以重利！他们……他们是真的准备在漕运关键节点，制造火灾和爆炸，彻底瘫痪漕运！”
与此同时，江南市场再起波澜！那几家背景深厚的大粮行，不再遮掩，开始以更高的价格，疯狂扫货，摆出了一副不计成本、誓要将米价推到价的架势！
经济扰乱与物理破坏，双管齐下！
林薇看着手中的密报，脸色凝重到了极点。赵元楷，这是要彻底撕破脸，不惜将整个江南拖入混乱的深渊！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传令李郎中，动用我们所有的储备资金，跟他们对冲！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把米价炒到引发民变的程度！”
“张贲！”她看向心腹护卫，“你亲自带一队精锐，持我令牌，立刻南下！联系我们在漕帮的内应，务必在对方动手之前，控制住那几个码头仓库，拿下为首分子！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信使飞奔而出。
林薇独自站在衙署的窗前，望着南方。她能做的部署已经全部做出，剩下的，就是等待江南的消息，以及……应对赵元楷在长安必然发起的、更疯狂的反扑。
风雨欲来，大厦将倾。她能否撑住这摇摇欲坠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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