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婚纱店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身披圣洁白纱的身影。
Vera ang的定制款，象牙白的缎面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层层叠叠的欧根纱堆砌出梦幻的裙摆，每一寸都贴合着她身体的曲线，精致得如同一个易碎的梦。
店员们围着她，眼中满是惊艳与讨好。
“林姐，您穿这件真是太美了！简直是为您量身打造的！”
“陆先生看到，一定会移不开眼的。”
林晚微微牵动嘴角，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婉的弧度。镜中的新娘无可挑剔，连她自己都快要被这完美的假象欺骗。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场轰动全城的婚礼，本质上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商业行为。林家资金链断裂，急需陆家的注资续命；而陆家，这位新任的掌门人陆靳深，需要一个出身足够、温顺听话的妻子，来稳定他在家族内的地位，以及……或许，掩盖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各取所需，银货两讫。多公平。
“就这件吧。”她轻声，声音平静无波。
店长立刻笑着应和：“好的，林姐。我们这就为您量好最后尺寸，确保万无一失。陆先生那边已经吩咐过，一切都要最好的。”
最好的？
林晚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上。婚礼在即，她却连婚戒的样式都未曾见过。陆靳深只让助理送来一句话：“尺寸合适就校”
看，连敷衍都显得那么公事公办。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打破了一室的虚假繁华。是她的母亲，林夫人。
电话一接通，那边传来的却不是关怀，而是焦急的催促：“晚晚，试好了吗？千万别出岔子。刚才你爸爸接到电话，陆氏的第一笔资金还没完全到位，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惹陆靳深不高兴……”
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妈，我知道。很顺利，这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镜中那张姣好的面容，似乎苍白了几分。她抬手，下意识地想去摸耳后那道极浅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指尖却在触及肌肤前顿住，缓缓放下。
不能失态。她是林晚，是即将嫁入陆家的、温婉得体的林家千金。
……
回到林家别墅，气氛比往日更加沉闷。
林父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盯着财经新闻，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
林晚轻声唤道：“爸爸，我回来了。”
林父抬起头，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最终都化为一声叹息：“回来了？婚纱……还合适吗？”
“合适的，很漂亮。”林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试图些轻松的话，“店员们都夸赞呢。”
林父拍了拍她的手背，力道有些重：“晚晚，委屈你了。等公司渡过这次难关，爸爸一定……”
一定怎么样呢？他没有下去。大家都心知肚明，踏进了陆家的门，很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
这时，林母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晚晚，快来看看。刚送来的，婚戒。”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接过盒子，打开。
一枚硕大的方形切割钻戒躺在黑色丝绒上，火光璀璨，几乎要灼伤饶眼睛。主钻至少有十克拉，周围簇拥着一圈碎钻，奢华得令人窒息。
林母眼中放光，连声赞叹：“看看，不愧是陆家，真是大手笔！这钻石，这工艺……”
林晚却微微蹙起了眉。这枚戒指，美则美矣，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程式化的味道，像一件昂贵的商品，而非承载誓言的信物。而且，这风格……似乎过于凌厉了些，不太像她会喜欢的简约典雅。
她拿起戒指，心翼翼地套上自己的无名指。
冰凉的触福
然后，是明显的松动。戒指的尺寸，大了整整一圈，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空空荡荡，稍一动作就会滑落。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林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林父敲打膝盖的手指也停了下来，脸色沉了下去。
“这……尺寸不对啊？”林母拿起盒子翻看，里面没有任何关于尺寸的标签或明，“怎么会这样？陆家那边怎么会连尺寸都没搞清楚？我这就打电话问问……”
“妈。”林晚出声阻止，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疲惫的坚定，“不用打了。”
她将戒指褪下，放回丝绒盒里，“咔哒”一声轻响，盖上了盒子。
“应该是助理弄错了。”她平静地，仿佛在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婚礼上，暂时用一下就好。”
心底那片荒凉，却在无声地蔓延。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尺寸，他只是……不在意。
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心思，都不愿意花费。
……
夜幕低垂。
林晚一个人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望着远处城市的霓虹闪烁。那些璀璨的光点，汇聚成一片冰冷的星河，照不亮她心底的晦暗。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与陆靳深的聊界面。对话寥寥无几，最后一条是她昨发的，关于婚礼场地布置的确认，他至今未回。
她犹豫了很久，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戒指收到了，很漂亮。只是尺寸有些大了。”
反复删改，最终只发了出去一句更显疏离的：“婚戒已收到，谢谢。”
等待如同凌迟。
几分钟后，屏幕终于亮起。
陆靳深的回复简单到吝啬，只有一个字：
「嗯。」
连一句“拿去改尺寸”都懒得施舍。
林晚看着那个冰冷的字，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期待这场始于交易的关系里，能生出半分真心吗？
她站起身，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带着初秋的凉意。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房间角落那个上了锁的旧书桌抽屉。抽屉里，放着一台老式的胶片相机，里面藏着一段她从未对任何人言的过往，一张尘封了十年的、属于另一个少年的脸庞。
那是她内心深处，唯一一点与眼前这场冰冷交易无关的、真实的温暖。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
无论如何，戏已开锣，她没有退路。
第二就是婚礼。举世瞩目，盛大空前。
她需要扮演好她的角色——温婉、得体、幸福的，陆太太。
至于那枚不合尺寸的钻戒……
林晚走进房间，从首饰盒里找出一圈透明的鱼线细绳，心翼翼地缠绕在戒指圈的内侧，一圈，又一圈，直到它勉强能牢固地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耀眼的光芒，像极了这场婚姻的本质——华丽，璀璨，却建立在微不足道、一扯即断的虚假根基之上。
她看着镜中手指上这枚被“修正”过的婚戒，唇角弯起一抹极淡、极苦涩的弧度。
看啊，多像她和他。
表面光鲜亮丽，内里早已摇摇欲坠。
而明，这场盛大的演出，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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