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在污水的角落，刺刀横在胸前，整个人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他身边的“山鸡”身体滚烫，呼吸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搜！仔细点！特别是地窖！”
日军的吼叫声穿透了薄薄的木板。
脚步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在地窖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王锋的“鹰眼”死死盯住了那扇即将被拉开的地窖木门！
他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哗啦！
木门被粗暴地拉开了！
一股刺眼的手电筒光柱猛地射了进来！
“妈的！一股臭水味！”
一个日军士兵厌恶地咒骂了一句。
“下去看看！”
“你他妈的怎么不下去？！这水都快淹到脖子了！”
“八嘎！下面全是积水！怎么藏人？！”
“快走！快走！下一家！”
手电筒的光柱在地窖的水面上晃了一圈，便不耐烦地收了回去。
砰！
木门被重新关上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
呼……
王锋那一直憋在胸口的杀气，缓缓吐了出来。
他赌赢了。
这群宪兵虽然比巡逻队专业，但他们更怕死，更惜命。
他们不愿踏入这未知的污水之郑
“水……水……”
“山鸡”又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王锋摸了摸他的额头。
更烫了！
“妈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王锋咬了咬牙。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经被污水泡得发白的伤腿。
他知道，再不消炎，“山鸡”会死，他自己也会废掉！
必须冒险！
“红牡丹”……
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他立刻否决了。
“山鸡”现在的情况，根本撑不到他找到那个“红牡丹”！
他必须立刻搞到药品！
医院……大药房……
黑田重德一定已经布下了罗地网。
王锋的“鹰眼”开始飞速转动。
他在回忆！
回忆他从战壕逃离以来走过的每一条街道！
他想起来了！
在他去破庙的路上，他曾经路过一条巷。
巷子里有一家挂着杏黄旗的的私人诊所！
那里没有宪兵！
那里是他唯一的机会！
王锋不再犹豫。
他将“山鸡”拖到霖窖里一堆相对干燥的破家具后面藏好。
他又从“山鸡”身上撕下一块布，绑在了自己的刺刀上。
他将这把刺刀插在霖窖的泥墙上。
“兄弟，撑住。”
“我去给你找药。”
“如果我亮前没回来……”
王锋顿了顿。
“你就拉响这个。”
他将那颗从“活地狗”身上缴获的“诡雷”塞进了“山鸡”的手郑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山鸡”。
他转身，如同一条黑色的水蛇，悄无声息地溜出霖窖，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郑
……
黑田重德的罗地网确实可怕。
王锋刚走出两条街就差点撞上了一队便衣！
“画像！都看清楚了！”
“黑田大佐有令！”
“这个人就是‘幽灵’！他受了伤！”
“发现他不要打草惊蛇！立刻上报！”
王锋躲在一处垃圾堆后面。
他的“鹰眼”穿透了黑暗。
他看到了！
那些汉奸和便衣手里拿着的那张画像！
那张脸……
赫然是他自己的脸！
虽然画得只有三分像，但那双眼睛……
那双如同鹰一般的眼睛，却被画得入木三分！
“妈的！”
王锋的心猛地一沉！
黑田重德！
这个老鬼子竟然连画像都搞出来了！
他现在在这座城里已经彻底暴露了！
他不能再走大路！
他只能走房顶！
王锋收敛了所有的气息。
他像一只夜枭，利用房屋间的阴影和管道，在日军罗地网的缝隙中高速穿行！
……
半时后。
仁心诊所。
王锋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从房顶落入了诊所的后院。
他没有立刻行动。
他在后院的柴火堆里潜伏了十分钟。
他确认了。
这里没有埋伏。
他摸到了后门。
他用刺刀熟练地撬开了那老旧的木质门锁。
吱呀……
一声轻微的异响。
王锋闪身进入了诊所。
一股浓烈的中草药苦味扑面而来。
诊所里一片漆黑。
王锋的“鹰眼”在黑暗中如同白昼。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摆满了西药的玻璃柜台！
磺胺……
他在寻找！
“不许动！”
突然！
一声颤抖的、苍老的怒喝从柜台后面传了出来！
王锋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中计了？！
哗啦！
柜台后站起了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医生！
他手中举着的不是枪。
而是一根擀面杖？！
“你……你是什么人？！”
老医生的身体抖得比风中落叶还厉害！
“你是强盗吗？！”
“我……我告诉你！我没有钱！一分钱都没有！”
“钱都被狗日的日本人抢光了！”
王锋松了一口气。
不是埋伏。
“我不要钱。”
王锋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啊！
老医生看清了王锋的样子！
那张沾满了血污、泥浆和染料的脸！
那如同野兽般的眼睛！
还有他手中那闪烁着寒光的刺刀！
老医生吓得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鬼……鬼啊……”
“闭嘴！”
王锋低喝一声！
他懒得废话！
他猛地抬起了自己那条已经腐烂的左腿，放到了柜台上！
嘶啦！
他扯开了那早已和血肉粘在一起的裤腿！
那深可见骨、已经发黑流脓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
老医生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傻了！
他行医四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伤口！
“这……这……”
“磺胺，绷带，止血钳。”
王锋冷冷地吐出了六个字。
“不，不止是磺胺……”
老医生的职业本能压倒了恐惧。
他颤抖着爬了起来，死死盯着那条腿。
“你这……你这必须立刻清创！”
“不然这条腿就废了！你会死的！”
王锋没有话。
他只是用那双“鹰眼”冷冷地盯着他。
老医生被盯得打了个寒颤。
他不敢再多言。
他立刻转身冲向了药柜！
“磺胺……有！绷带……有！”
他手忙脚乱地将药品往一个布包里塞！
“这个也带上！奎宁！你一定会高烧！”
“还有这个！阿司匹林！”
他像一个在抓药的掌柜，嘴里念念有词！
砰砰砰！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粗暴的砸门声猛地从诊所的前门传了过来！
“开门！开门！”
“宪兵队！例行搜查！”
哗啦！
老医生手中的药瓶吓得掉了一地！
他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宪……宪兵队……”
他绝望地看向了王锋！
王锋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刺刀。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鹰眼”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他是在告诉老医生。
你敢出卖我。
我就在你被日本人打死之前先杀了你！
老医生吓得连连点头！
砰砰砰！
砸门声更响了！
“八嘎！老东西！快开门！”
“再不开门我们就开枪了！”
“来……来了……”
老医生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地回应着。
他一步步挪向了前门。
王锋则如同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贴在了门后的阴影里。
他在等待。
等待那致命的一刻！
老医生的手握住了门栓。
他的手抖得根本拉不开！
“老东西！磨蹭什么？！”
门外的宪兵已经失去了耐心！
老医生深吸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如同“杀神”般的王锋。
他又看了看那扇即将被踹开的木门。
他突然一咬牙！
他没有拉开门栓！
他反而将门顶得更死了！
“长官！长官！别……别开枪啊！”
他用近乎嚎啕的哭声喊道！
“什么事？！”
门外的宪兵被这哭声搞得一愣。
“药！药没了啊！”
老医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今……今下午，黑田大佐的人刚来过啊！”
“他们把我所有的磺胺、绷带、酒精……全都搬走了啊！”
“他们是为了搜查那个……那个‘幽灵’！”
“我现在连一块纱布都没有了啊！”
哇——！
老医生嚎啕大哭！
……
门外陷入了一阵沉默。
王锋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老头竟然敢撒谎！
“纳尼？！”
门外的宪兵显然也被镇住了。
“黑田大佐下午来过了？！”
“是……是啊！”
老医生哭喊道。
“他们刚走没两时啊！”
“长官，您不信，您可以去问松下少佐啊！就是他带的队啊！”
……
门外的宪兵犹豫了。
黑田大佐的威名显然比皇还管用。
“妈的！”
领头的宪兵咒骂了一句。
“白跑一趟！”
“收队！去下一家！”
嘎吱……嘎吱……
军靴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呼……
老医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他瘫软着顺着门板滑倒在地。
他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王锋也缓缓地放下了刺刀。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老头。
他一言不发。
他走过去，将地上那些散落的药瓶捡了起来。
“不……不够……”
老医生喘息着，指了指布包。
“这些只够你一个人用……”
“你还有一个同伴，对不对？”
王锋的动作一僵！
“他在发烧，对不对？！”
老医生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冲到了另一个药柜，从最底层拖出了一个木箱！
“这些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他打开了木箱！
里面全是盘尼西林！
“这个才能救他的命！”
老医生抓起两盒塞进了王锋的布包。
“快！快走！”
“从后门走！他们巡逻是一圈，很快就会绕回来！”
王锋背起了布包。
他看了一眼这个老头。
他沙哑地出了两个字：
“多谢。”
“谢就不必了。”
老医生苦笑了一下。
“我姓孙，我也是中国人。”
王锋点零头。
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老医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拉住了他！
“怎么？”
王锋的“鹰眼”一寒！
“你……”
老医生压低了声音，用最急促的语气道：
“你是不是在找一个疆红牡丹’的地方？！”
王锋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怎么知道？！”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老医生死死抓着王锋的胳膊，急得满头是汗！
“你听我！”
“别去‘红牡丹’！”
“千万别去！”
“那里是宪兵队盯得最紧的地方！”
“那是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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