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门的风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我带着人踩着断裂的城砖登上城楼时，正撞见上官洪节度使将佩剑横在胸前。
这位总领南境防务的大人，满脸疲惫，金甲上早已布满各种痕迹，脸庞上却不见半点退缩之意。
他身后站着的数千人阵形严整——前排是各圣地的长老，各种颜色长袍战甲上绣着不同的宗门印记，手中法器或明或暗；
中间是各地世家子弟，锦袍染血却身姿挺拔，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后排的散修们衣着杂乱，眼神却同样锐利，握紧兵器的指节泛着白光。
四境以上的气息在城楼上交织成网，却掩不住一丝紧绷。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关外的黑土地上，幽篁妖帝与虚浅妖帝并肩而立。
幽篁妖帝的黑袍上缀满银色星点，面容被兜帽遮住，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雾，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他身旁的虚浅妖帝则截然不同，这位传闻中早已重伤失踪的妖帝此刻红光满面，鳞甲覆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正用三角眼死死盯着城楼，嘴角淌下的涎水在地面砸出坑。
“三十六位八阶妖皇。”雷宗主的声音贴着我耳畔响起，他的无极棍正微微震颤，“关外三里，妖王结成的妖阵连绵不绝，粗略估算近千头。更远处的黑影……怕是有几十万低阶妖兽。”
我望着那片翻涌的黑影，想起镇妖关的卷宗记载——虚浅妖帝最擅伪装，当初就是靠装死躲过镇北王的追杀；
而幽篁妖帝从不轻易出手，一旦动杀心，必有百万生灵陪葬。这两位联手，难怪西城门会成最危险的地方。
“镇北王的儿子？”
虚浅妖帝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石块，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魔鄢那废物连个毛头子都拦不住，难怪这些年总被你们大夏压着打。”
幽篁妖帝终于抬了抬下巴，兜帽下的目光扫过城楼：“王战的种，倒比传闻中硬朗些。”
我按在腰间虎符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城砖在掌心硌出痛感：“上官节度使，让你的人退后三步。”
上官洪稽首行礼，佩剑轻挥：“谨遵侯爷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楼上的武者和灵者们齐齐后移，露出城楼边缘的缺口，关外的妖风顿时灌进来，吹得我战袍猎猎作响。
“你们两个老东西，倒是会挑时候。”我向前半步，玉佩在掌心亮起金光，“瘴魂泽恶战刚过，就带着杂碎来啃硬骨头，当真以为我大夏无人？”
虚浅妖帝突然狂笑起来，鳞甲摩擦声刺耳难忍：“无人？就凭城楼上这些花架子？圣地弟子？世家子弟？当年镇北王杀我妖族百万精锐时，怎么不见他们来挡？”
他猛地探手指向我，“今日就让你看看，没了镇北王，这镇妖关就是纸糊的！”
“哦？”我挑眉冷笑，玉佩的金光映得半边城楼发亮，“看来你是忘了，当初是谁被我父王虚影重创逃离，像条丧家之犬躲进妖域？如此硬气为何还要装模作样？”
虚浅妖帝的瞳孔骤然收缩，三角眼瞬间布满血丝：“找死！”
他周身的妖气突然暴涨，身后的三十六位妖皇同时向前半步，妖王们组成的妖阵泛起红光，几十万低阶妖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几乎要掀翻城楼。
上官洪身后的圣地长老们齐齐捏紧法器，江南世家子弟中有人忍不住拔刀，却被身旁的长辈按住——他们都知道，此刻动手就是中了妖帝的计。
幽篁妖帝抬手按住暴怒的虚浅妖帝，兜帽下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王轩，你父亲镇北王当年过，妖族若破镇妖关，他会屠尽南境所有妖巢。这话你信吗？”
我望着他兜帽深处的黑暗，想起时候趴在父王膝头，看他擦拭那柄染血长枪时的话：“镇妖关不是墙，是根。根断了，大夏的半壁江山都要塌。”
“我父王的话，从来算数。”我握紧玉佩，随时捏碎召唤父亲，金光穿透妖雾，在关外的黑土地上投下一道光柱，“但他没过，非要等你们破了关才动手。”
虚浅妖帝再次狂笑：“大话谁不会！今日这关必破！别你父王不在，就是王战来了——”
“我父王来了，你们还敢站在这里？”我突然提高声音，玉佩的金光骤然炽烈，“当年幽篁你躲在黑雾里不敢露头，虚浅你装死埋在地下三尺，怎么？过了十几年时间，连记性都没了？”
幽篁妖帝的兜帽微微一动，周身的黑雾突然翻滚得厉害。
虚浅妖帝的脸涨成紫黑色，三角眼死死瞪着我，却迟迟没下令进攻——他们都知道我的是实话。镇北王的长枪上，还沾着他们两位的血。
“侯爷。”上官洪悄悄靠近半步，声道，“这些妖兽在等我们心乱，西城门的防御符文还能撑一个时辰。”
我点头示意明白，目光重新落回两位妖帝身上。
虚浅妖帝的爪子在地面抓出深痕，幽篁妖帝的黑雾里隐约有星光闪烁，那是他动杀心的征兆。
“怎么？不敢动手了？”我向前再跨半步，半个身子探出城楼，“还是怕了？怕我父王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怕镇妖关的烽火已传到北境或者帝都？”
“竖子敢尔！”虚浅妖帝终于按捺不住，猛地挥手，一头狮形妖皇应声冲出，八阶妖皇的威压如泰山压顶，巨口张开时露出森白的獠牙，直扑城楼。
“不知死活。”雷宗主冷哼一声，无极棍化作金色闪电，不消十个回合，只听“嗤啦”一声，狮形妖皇的头颅已滚落在地，滚烫的妖血溅在关外的尸堆上，腾起阵阵白烟。
其余三十五位妖皇顿时骚动起来，幽篁妖帝却突然按住虚浅妖帝的肩膀，黑雾中传出一声轻笑：“王轩，你比你父亲多了些锐气，却少了份沉稳。”
他缓缓抬手，黑雾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露出身后更深邃的黑暗，“你以为我们真的在等你们心乱？”
我心中突然一紧，雷宗主也察觉到不对，无极棍横在我身前：“有诈！”
“不错。”幽篁妖帝的声音带着嘲弄，“我们在等这个。”
话音未落，西城门的地基突然剧烈震动，城楼脚下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上官洪脸色骤变：“是地脉！他们在挖地脉！”
我低头望去，只见城墙根部的砖石正簌簌掉落，露出里面被腐蚀的地基，一股腥臭的黑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那是虚浅妖帝最擅长魇兽一族绝学‘魇化下’！
“哈哈哈！”
虚浅妖帝的狂笑震彻地，“王轩，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跟你们废话？现在地脉已断，这城楼撑不了一炷香！”
城楼上的修士们终于慌了，江南世家的一位六境老者刚要祭出护山大阵，就被幽篁妖帝弹出的一道黑雾击中，瞬间化作齑粉。
“慌什么！”我厉声喝道，从储物袋中取出帝品符箓——护光符。
我用力猛地砸在城砖上，金光顺着裂缝渗入地基，暂时逼退了黑气，“雷宗主，带五十人守住裂缝！上官节度使，让你的人结防御阵！”
雷宗主应声而去，无极棍挥舞间带起阵阵雷暴，将扑向裂缝的低阶妖兽劈成焦炭。
上官洪也迅速稳住阵脚，拔出佩剑挥洒出万千光点，与各圣地的法器光芒交织成网。
我重新望向关外，虚浅妖帝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城楼坍塌的裂缝，幽篁妖帝则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虚浅。”我突然笑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关外，“你以为挖断地脉就能破城？”
虚浅妖帝愣了一下：“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弯腰捡起一块染血的城砖，用力向关外掷去，砖块在空中划过弧线，正好落在两位妖帝中间，“因为我父王过，镇妖关的根，从来不在地下。”
城砖落地的瞬间，我猛地扯下腰间的储物袋，高高举起：“在我们心里！”
“大夏儿郎！”我对着城楼上的众人怒吼，声音盖过霖基的碎裂声和妖兽的咆哮，“你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祖辈用鲜血换来的！今日就算城楼塌了，我们的骨头也要站成城墙！”
雷宗主的无极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誓死守城！”
上官洪拂尘指向妖帝：“各大势力的弟子和大夏子民，随我杀！”
江南世家子弟们齐齐拔剑，锦袍翻飞间，竟比之前多了几分决绝。
散修们也嗷嗷叫着扑向裂缝，用身体堵住不断扩大的缺口。
虚浅妖帝的笑容僵在脸上，幽篁妖帝的兜帽第一次剧烈晃动，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
我死死盯着那两位妖帝，玉佩在掌心烫得惊人，即将发动：“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今日有我王轩在，西城门——谁也别想过！”
关外的妖群突然安静下来，风里只剩下城楼的吱呀声和我们粗重的喘息。
虚浅妖帝三角眼里的贪婪渐渐变成惊疑，幽篁妖帝的黑雾中，第一次透出了杀意。
我知道，真正的恶战，现在才开始。但我不怕，因为我身后的这些人，无论是武者，还是灵者，亦或是大夏子民和大夏军队。
他们眼里的光，比任何地脉都要坚韧——这才是镇妖关真正的根，是我父王用一生守护的东西，也是今日我们要用性命去扞卫的，大夏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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