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记”后院已是炊烟袅袅，新雇的柳嫂子和叶儿正心翼翼地将凝固好的糖蒸酥酪从特制的木模中取出，云妮儿则在旁看着，本还有些不放心，但看二人做事心仔细又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便心安了大半；泽兰在一旁盯着新砌的、符合宫内要求的专用灶台火候，额上汗涔涔的；前院，雨妮儿清亮的声音已经响起，正有条不紊地安排福贵将今日特供的点心名录挂出去，同时应对着几位早早前来、想沾沾“贡品”喜气的老主顾。
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轨，忙碌却有序。
云妮儿仔细检查着第一批即将送入内务府的点心，生怕出一丝纰漏。她伸手调整一个“海棠酥”的花瓣角度时，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了手腕上那抹已经淡去许多、却仍隐约可见的烫痕。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抚了抚，脑海中瞬间闪过崇烨那双沉静的眼眸，心绪微澜，她迅速拉好袖口，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点心上。
“内务府来接货的冉了。”珊瑚从前院进来对云妮儿。
云妮儿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请他们进来验收吧。”
来的是一位面生的内监和两名太监，态度淡然，却也规规矩矩，有礼有节。他们仔细查验零心的数量、外观，甚至用银针探过，又随机挑了几样，让随行的太监当场尝了味道，整个过程一丝不苟，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带着固定的章程谨慎行事。
“嗯，尚可。”那内监最后在验收单上用了印，“按此标准，三日后，送第一批入宫。”
“是，民女明白。”云妮儿恭敬应下，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口。直到马车远去，她才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今日还算顺利，过邻一关。
接下来的三日，“云记”上下更是绷紧了弦，不敢有丝毫懈怠。首次正式送货入宫，容不得半点闪失，云妮儿几乎是不眠不休，反复检查每一个环节。
送货前一晚，月明星稀。云妮儿独自在后院做最后的清点，明日将由她和泽兰亲自押车送往内务府指定的宫门。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她拢了拢衣襟，忽然察觉墙头似乎有极轻微的响动。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用来挑面粉的木棍，低喝：“谁？”
一道玄色身影轻飘飘地落下，动作迅捷如猎豹，落地无声。月光勾勒出他熟悉的轮廓，是崇烨。
“是我。”他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云妮儿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崇烨大人？您怎么……”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紧闭的铺门。
“明日送货，路线可已确定？”崇烨走近几步，月光下，他的面容比白日里显得柔和些许，但眼神依旧锐利。
“确定了，走朱雀大街，过安上门，至内务府西侧门。”云妮儿答道，心中疑惑他为何深夜来问这个。
崇烨沉默了一下，道：“明日辰时三刻，安上门附近会有金吾卫例行操练，车马可能受阻。建议你们提早两刻出发，绕行景风门，虽远些，但路途顺畅。”
云妮儿一怔，金吾卫操练？备用路线这种细节……？而且还特意深夜前来告知……
“多谢大人提点。”她压下心中的波澜，郑重道谢。
崇烨看着她被月光浸染的侧脸，目光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停留了一瞬。“宫中不比市井，谨言慎行，按规矩办事即可，无需过于紧张。”他顿了顿，声音似乎更低沉了些，“……一切有我。”
最后四个字，声音极轻，却像笔墨般透过纸背，一笔一划地落在云妮儿心上。“一切有我”。她在心里默默念着，只觉得一股莫名其妙的热流涌遍全身，心跳也漏了半拍。
“嗯。”慌乱中她只低低应了一声，竟不知该什么好。
崇烨也没有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身形一动，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妮儿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掌心里还紧握着木棍，心里却一遍一遍回响着“一切有我”这四个字。
第二，送货异常顺利。他们按照崇烨的建议绕行，果然避开了拥堵。交接过程也按部就班，没有遇到任何刁难。当云妮儿和泽兰拿着内务府盖印的回执，走出宫门时，两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呼……总算……送进去了！”泽兰拍着胸口，后怕道，“我刚才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云妮儿握着手里的回执，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宫墙深处，“我们的点心真的就这样送到宫里了！”
云妮儿一时间恍惚，换做一年前的她怎么敢想？这些年她仿佛是一条为了活命从干涸土地跳出来的鱼，游进河流，最终又从河流汇入大海，这一切虽然是凭着自己的意志，但好像总有力量推着她往前。
“既然如此，那就往前吧。”她看向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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