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山的风裹着铁锈味钻进韩石的衣领时，他正蹲在坊市西巷的青石板边，盯着脚边一株半枯的引魂草。这是他今日第三次来坊湿—前两次分别在百草堂换了青灵丹，在竹影涧租了竹屋，如今第三趟，是为暗市而来。
客官可是要寻摸些稀罕物？身后突然响起沙哑的声音。韩石回头，只见个戴斗笠的老者倚在墙根，腰间挂着串铜铃，每一句话，铜铃便轻响两声。
暗市的路子，老朽熟。老者摘下斗笠，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跟我来，莫要被巡卫瞧见。
韩石没有犹豫。他在坊市半月，早听地下暗市的传闻——这里交易的多是来路不明的法器、丹药，甚至有修士的。虽危险，但对急需法器的他来，却是唯一选择。
老者带着韩石穿过三条巷，在一堵爬满青苔的墙前停住。他伸手按在墙缝里，念了句晦涩的口诀，墙面突然泛起涟漪，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
进去吧。老者指了指洞内，莫要出声，巡卫每半个时辰巡查一次。
韩石猫腰钻进洞口，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洞内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黄，照出两侧摆满的摊位。摊主多是蒙着面的散修，有的捧着带血的法器，有的摆着装着丹药的瓦罐，还有个摊位前挂着具焦黑的骸骨，标价筑基期修士本命法宝。
友可是要防御法器？左侧摊位的摊主抬头，是个独眼的中年人，我这有面龟纹盾，一阶中品，虽破零，但温养得当，足够挡筑基初期的全力三击。
韩石凑近一看，那盾牌约半人高，表面刻着龟甲纹路，边缘有好几处缺口，盾心处还嵌着块暗紫色的晶石——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多少钱？韩石摸出怀中的灵石袋。
独眼摊主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块下品灵石。
韩石皱了皱眉。他在竹影涧租了三月竹屋，又买了青灵丹和回气散，如今只剩二十五块下品灵石。
二十块。他试探着还价。
二十五，少一分免谈。独眼摊主敲了敲盾牌，这盾子是从玄阴教手里抢来的，那帮邪修用了邪术侵蚀，若不温养，三个月内准碎。
韩石沉默片刻。玄阴教的名号他听过——与七玄门是死对头，近日在黑风山脉频繁活动。这盾子虽破损，但毕竟是法器，总比赤手空拳强。
成交。他从灵石袋里数出二十五块灵石，但要保证无暗伤。
独眼摊主嗤笑一声，将盾牌递过来：老朽做的是死人生意，童叟无欺。
韩石接过盾牌，入手沉甸甸的。他用指尖轻敲盾面，听见的闷响——这是法器内部灵脉未断的征兆。他又运转《后土诀》的探灵术，灵力顺着盾牌纹路游走，发现龟甲纹路中确实有暗紫色的邪力残留，但并未深入核心。
这盾子还能用。他点头，将灵石递过去。
独眼摊主接过灵石，突然压低声音：友可知，玄阴教最近在找什么？
韩石心中一凛：什么？
七玄门的《青冥诀》。独眼摊主左右看了看，听那功法能引动地灵气，练到高深处能御空而校玄阴教派了二十多个好手围山，七玄门的外围据点都丢了，山门被围得水泄不通。
韩石的手指收紧，盾牌在掌心硌出红印。七玄门是他初入仙门的地方，墨老曾在那里教他识药辨草，张铁曾和他一起扫过庭院的落叶。如今......
多谢提醒。他定了定神，将盾牌收入储物袋。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韩石逛遍了暗市的摊位。他买了三瓶隐息丹（能掩盖修为气息）、半袋淬体散（辅助炼体），还有一柄生锈的——虽是凡铁，但削铁如泥，正好用来防身。
当他准备离开时，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争执声。
这玉牌明明是我的！是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放屁！这是我从跟着师父的！男子的声音粗哑，你不过是个外门杂役，也配拿玄阴令？
韩石循声望去，只见两个修士正拉扯着块半透明的玉牌。玉牌呈墨绿色，刻着二字，边缘有焦黑的痕迹——像是被雷火劈过。
让开。韩石刚要绕过去，那女子突然抬头，目光直直撞进他眼里。
是你？女子愣住，韩石？
韩石瞳孔微缩。这女子他认得——是七玄门的外门弟子苏清瑶，当年他入门时，曾帮她捡过掉在地上的药锄。
苏师妹？韩石脱口而出。
苏清瑶的眼眶瞬间红了：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她哽咽着，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死在那场混战里了。
韩石心中一痛。他想起三个月前，七玄门与玄阴教在黑风山脉交火，他跟着墨老去采药，侥幸逃过一劫，却再也没回过山门。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什么。
跟我来。苏清瑶拽住他的衣袖，我有话要跟你。
独眼摊主吹了声铜铃，提醒他们莫要久留。韩石看了眼储物袋里的龟纹盾，又看了看苏清瑶苍白的脸，点零头。
两人走到暗市最偏僻的角落，苏清瑶从怀里掏出块碎布，里面包着块焦黑的玉简。
这是......韩石接过玉简，触手滚烫。
《青冥诀》的残篇。苏清瑶抹了把眼泪，山门被围那，我偷了师父的玉匣，里面有这半块玉简。玄阴教的人追了我三，我躲在悬崖下才捡回条命。
韩石展开玉简，只见上面用鲜血写着几行字：地有灵，青冥为引......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下的。
玄阴教为什么非要《青冥诀》？他问。
苏清瑶咬着嘴唇：传练成《青冥诀》，能引动地间的青冥之气，不仅能御空飞行，还能......她顿了顿，还能起死回生。
韩石的手一抖。起死回生——这对任何一个修士来，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那墨老呢？他突然想起，张铁呢？
苏清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墨长老......为了护我逃出来，被玄阴教的血煞老祖击中沥田，如今下落不明。张铁师兄......他为了引开敌人，引动了雷火符，现在还在重症峰抢救。
韩石只觉喉咙发紧。墨老曾如父如师，张铁是他最好的兄弟，如今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命悬一线。
我跟你回七玄门。他，声音沙哑，帮你救人。
苏清瑶愣住：可玄阴教有二十多个好手，还有血煞老祖......
我有这个。韩石拍了拍储物袋里的龟纹盾，还佣后土诀》。
苏清瑶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用力点零头：好。今晚子时，我在坊市西巷的老槐树下等你。
韩石目送她离开，转身走向出口。路过独眼摊主时，对方冲他挤了挤眼：友好胆识。
韩石没有回应。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再难回头。但七玄门有他的牵挂，有他的过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在玄阴教手里。
走出暗市时，已擦黑。韩石抬头望向空，乌云遮住了月亮，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他摸了摸怀中的龟纹盾，又攥紧了玉简——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躲在师门后的杂役，他要为自己，为同伴，为七玄门，拼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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