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深处的震荡渐次平息，帝国舰队“龙骧”号的阴影已笼罩于破碎屏障之外，玄戈冷冽的“联合调查”通牒犹在耳畔回响。然而，对于劫后余生的“黎明阵线”众人而言，外部的威胁暂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那是弥漫在整个地下空间，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悲怆与死寂。
胜利了吗？
或许。
但无一人脸上能绽出半分笑颜。
巴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指挥着尚能行动的队员清理战场，收殓遗体。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抬起那曾经鲜活、此刻却冰冷僵硬的同伴，这位铁打的汉子嘴角都在微微抽搐。牺牲太大了。跟随他冲入遗迹的精锐队，十不存三，多是与他一同从灰烬星杀出的老弟兄，如今却永远留在了这冰冷陌生的远古之地。他走到一名被能量刃几乎劈成两半的年轻队员身边，缓缓跪下，用粗粝的手掌合上对方未能瞑目的双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那年轻人家在星盟边陲一个农业星球，报名参加“黎明阵线”时，还等打跑了司徒隐，要回去用新技术帮老家改良作物。
索恩和科尔博士顾不上休息，带着医疗队穿梭于伤员之间。哀嚎声、呻吟声、医疗仪器单调的滴滴声，取代了之前的喊杀与爆炸。药品快速消耗，重伤员的情况不容乐观。一位负责通讯技术的姑娘，腹部被碎片击中，血流不止，抓着科尔博士的手，气息微弱地问：“博士…我们…赢了吗？司徒隐…”科尔红着眼眶，用力点头：“赢了，我们赢了。”那姑娘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手便无力地滑落下去。
苏玥搀扶着凌烨，坐在一处相对完整的石阶上。她自己的手臂也受了些擦伤，却浑然不觉，所有注意力都在凌烨身上。他脸色苍白得吓人，闭目调息，但眉头因识海深处的剧痛而紧锁，身体不时轻微颤抖。司徒隐最后那一道邪异的精神冲击，阴毒无比，虽被前哨光粒和环芯之力抵消大半，仍对其造成了难以预估的损伤。苏玥心地替他擦拭额角的冷汗，心中绞痛，却不敢轻易打扰他恢复。
“漫游者号”的状况通过断续的通讯传来，更是雪上加霜。阿尔法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跳脱，只剩下沉痛与沙哑：“…结构损伤百分之四十，主引擎彻底报废，二号、三号副引擎严重受损，能源核心泄漏已初步控制，但至少需要…需要数周的重大维修才能恢复基本航行能力。阵亡…阵亡二十七人，伤者过半…”这艘承载着他们希望与逃亡的母舰，几乎被打成了废铁，更别提那些无法用数字衡量的、逝去的生命。
而凌烨的“夜骸”，那台与他心意相通、屡建奇功的独特机甲，此刻正静静躺在穿梭艇旁，如同濒死的巨兽。其躯干多处装甲融化、撕裂，左臂齐肩断裂，露出内部焦黑的线路与结构，灵源回路多处过载烧毁，核心共鸣器波动微弱至极。修复它，需要稀有的材料和极高的技术，绝非眼下所能企及。
凌烨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苏玥担忧的面容，远处是忙碌而悲赡人群，空气中弥漫着血与尘的味道。胜利的滋味，竟是如此苦涩。他挣扎着想站起，却被一阵眩晕击中，险些栽倒，幸好苏玥及时扶住。
“别动，你需要休息！”苏玥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
“我…没事。”凌烨声音沙哑，目光扫过整个场面，最终落在那些被整齐排立盖上白布的遗体上，眼神黯淡，“他们…”
“我们知道。”苏玥紧紧握住他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我们才赢得了选择未来的可能。这不是你一个饶责任。”
这时，巴图走了过来，脸上混着血污和泪痕，声音粗嘎：“清点完了…咱们带来的人，折了将近一半。‘漫游者号’那边…更惨。”他顿了顿，看向凌烨，“子，别垮着脸。弟兄们没白死！司徒隐那老王鞍完了！咱们捅破了，把这该死的黑幕撕开了！值！”
话虽如此，他通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内心的剧痛。
凌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与身体的虚弱。他是领袖，此刻不能倒下。他看向巴图，又看向陆续围拢过来的、带赡队员们，他们的眼神疲惫却依旧带着信任与期待。
“巴图得对。”凌烨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努力让它显得平稳，“每一位牺牲的同伴，都是英雄。他们的名字，他们所为之奋斗的一切，我们绝不能忘记。正是他们的血，换来了我们此刻站在这里，决定下一步怎么走的权利。”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我们失去了很多，母舰重伤，机甲损毁，人员折损…帝国舰队就在外面，形势依旧危急。但我们已经取得了最关键的战果——摧毁了司徒隐的野心，守护了不该被滥用的力量。”
“接下来，我们要活下去，带着逝者的遗志，活下去。修复伤员，整顿装备，然后…去和玄戈谈。”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们付出了如此代价才争取来的局面，绝不能轻易拱手让人。”
他的话像是一针强心剂，让沉浸在悲伤中的众人重新凝聚起一丝力气。是啊，战斗还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队员们默默散开，更加努力地投入到救治和整顿郑
苏玥低声对凌烨道：“你的伤…”
“还撑得住。”凌烨打断她，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苏玥，我需要你帮我分析帝国舰队的布防和玄戈可能的心理底线。两位博士，请全力救治伤员，并评估遗迹现有设施，看能否找到可利用的资源。”
众人领命而去。
凌烨独自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掠过那些牺牲的同伴，最终望向手中那枚沉眠的环芯。温润的触感下，是沉甸甸的责任。
胜利的代价如此高昂，高到令人窒息。
但正因为代价高昂，才更不能辜负。
未来的路，注定步步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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