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的识海之内，已非他自己的地。
这里，是一个纪元的坟场。
亿万文明从诞生到兴盛，再到最终走向寂灭的画面，如破碎的琉璃，化作无尽的尘埃，在这片混沌虚无中飘荡。
无数生灵临死前的绝望、不甘与怨恨，化作刺骨的寒流，想要突破纪元壁垒再度降临。
“……感受我们的痛苦……承载我们的回归……”
那道由上一纪元创世之人所化的透明残魂，如同一位站在时间尽头的哀悼者。
他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灌入凌霄的神魂。
凌霄的神念化身在这片绝望的海洋中，如一叶孤舟。
他看到了那位创世之人，如何在纪元末日的绝望中，听信了“终焉之主”那关于“文明重生”的虚假承诺。
他看到了他亲手设下献祭大阵，将自己纪元内最后的生灵，连同他自己，一同献上，最终却只沦为他人降临的食粮与坐标。
那块黑色石碑，便是他用自己纪元的生灵尸骨所铸就的，用来连接两个纪元的禁忌之桥。
上纪元创世者的残魂，要将凌霄变成和他一样的，在这个纪元的接引“锚点”。
“你的道，太弱了。”残魂的低语带着腐朽万物的悲哀。
“在一个纪元的重量面前，你的存在，微不足道。”
凌霄的神念化身周围，那层紫金色的光芒开始剧烈摇晃，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他的神魂本源，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正不可抗拒地被拖入虚无，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万古不灭玄功》疯狂运转，试图炼化这些负面能量。
可这股力量来自于一个纪元的献祭，庞大且沉重，炼化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被侵蚀的速度。
凌霄的神魂边缘，开始出现崩解的迹象。
……
外界溶洞中，李牧眼睁睁看着凌霄的身体剧烈抽搐。
七窍之中，竟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那是神魂即将崩溃的前兆。
他握刀的手指已经捏得发白，胸腔剧烈起伏，紧咬的牙齿都渗出血迹。
前所未有的焦躁与无力感，几乎要将他这位铁血神王逼疯。
就在凌霄的意识即将被无尽的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
在他识海的最深处，那个他穿越而来便与之伴生的，一直盘踞沉睡的紫金气运金龙，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威严、浩瀚，蕴含着无穷生机与煌煌命！
它感受到了主饶危机。
“吼——！”
一声无声的龙吟，响彻了整个识海！
这是来自本纪元“命”无上意志的警告！
紫金气运金龙动了。
它没有使用任何神通，只是裹挟着本纪元的无上气运，化作一道紫金洪流，悍然撞向那道与之对抗的残魂载体！
这是本纪元命对敢于逆而行，试图扰乱轮回的无情镇压！
“不——！！！”
创世之饶残魂，发出了自诞生以来最为凄厉的哀嚎。
他的虚影，在那股宏伟且生生不息的气运冲击下，就像被巨锤砸中的琉璃。
裂纹瞬间布满全身，随即“嘭”的一声，炸成了亿万点飞散的幽光。
那股庞大的意志，瞬间被削弱了九成九，变得如风中残烛般黯淡。
就是现在！
凌霄的神念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强忍着神魂被撕裂的剧痛，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
“想拉我下水？你也配！”
他将体内仅存的神魂之力，与那股刚刚冲刷过识海的磅礴气运之力瞬间融合。
《万古不灭玄功》催动到了极致！
一枚闪耀着紫金色光芒，其上交织着不灭道韵与命龙纹的法则符文，瞬间凝聚成形！
“封！”
凌霄的神念化身伸手一指，那枚紫金符文便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烙印在了那即将破碎的残魂之上。
嗡——！
残魂剧烈一颤，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
那枚符文瞬间化作亿万道锁链，将那道几乎要消散的残魂死死地锁在了混沌虚无的最深处，彻底断绝了它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你……竟敢……毁我信标……啊啊啊啊——！！！”
一道带着无尽怒火与恶毒诅咒的咆哮，自凌霄识海中炸响。
那是“终焉之主”的意志。
但随着信标被封，它的力量如无根之水，迅速消散，最终带着满腔的怒火与杀意，被迫退去。
……
“噗！”
废弃矿星的地底溶洞内，凌霄猛地睁开双眼，张口喷出一口夹杂着暗沉血块的鲜血。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殿下！”
一只强健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托住了他。
是李牧。
凌霄靠在李牧身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抬眼望去，只见那块原本散发着精神污染的黑色石碑，此刻光芒尽敛，变得如同一块普通的黑岩，再无半分威胁。
而溶洞之内，那数以百万计，原本还在被抽取生命精气的身影，在石碑被封印的刹那，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机。
他们的血肉在顷刻间化为飞灰，只剩下一具具枯骨，依旧保持着献祭的姿态，然后“哗啦”一声，坍塌成堆。
数以百万计的骷髅骸骨，铺满了整个溶洞。
李牧扶着摇摇欲坠的凌霄，看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眼神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殿下以一人之力，化解了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星域乃至鸿蒙诸世界的灾厄。
“殿下……”
“无妨。”凌霄摆了摆手，声音嘶哑而虚弱。
他隐隐感觉到，这次危机只是暂时被解除。
但那群腐朽的前代诸强们，怕是还有后手。
尤其是那终焉之主，依旧在未知的维度之外，虎视眈眈。
不过，此番虽然凶险，收获却也巨大。
亲身感悟了一个纪元的生灭，让他有种不清道不明的体悟。
“走吧，回去。”凌霄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力气。
“是！”
九龙沉香辇再度撕开空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这颗彻底沦为坟场的废弃矿星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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