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城市的喧嚣渐渐退去，只留下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洒在郭城宇和姜帅的身上。
郭城宇没有话，只是侧过身用手掌轻轻落在姜帅的后颈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这个动作充满了安慰和鼓励。
“帅。”
郭城宇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听着，这和你没关系。”
郭城宇打断了他，手掌稳稳地按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逃避。
“老人家的心思，我们都懂。他们怕给儿女添麻烦，怕给我们这些辈添麻烦，有点病痛总喜欢自己硬扛。”
“你关心过他，这心意，他肯定是明白的。”
郭城宇顿了顿，继续用那种沉稳的语调。
“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是遗憾。”
“但你想，他走的时候没受什么大罪，安安静静的。”
“这对他而言，不定是种福气。”
“你记得他的好，记得他拿着蒲扇对你笑的样子，这比什么都强。”
姜帅依旧没有抬头，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弛了一点点。
郭城宇叹了口气，收回手，语重心长道。
“心里难受，我懂，但别用‘如果当初’来折磨自己。”
“生死是自然规律，老爷爷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不会痛苦了。”
“学医就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减少这样的遗憾。”
姜帅慢慢抬起头，眼圈是红的，但眼神里那尖锐的自责似乎被郭城宇这番朴实的话磨钝了些许。
郭城宇接着伸手拿过姜帅怀里那本最厚的《系统解剖学》，翻到一页，指着一幅复杂的心脏结构图。
“帅帅，你看这里。”
郭城宇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稳。
“主动脉，心室，瓣膜……它们各自负责什么，如何协作，让生命得以延续。”
“你现在觉得无力，是因为你还在门外。”
他合上书，重新塞回姜帅手里，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但只要你想进去，肯努力，一点一点地把这些弄明白，总有一，当生命再次在你面前流逝时，你伸出的手，就不会再是徒劳的。”
郭城宇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鼓励。
“迷茫和害怕很正常，但别让它们挡住你的路，记住你现在为什么想拿起这本书，就够了。”
郭城宇话音一落，他居然怔愣了一瞬。
他有些惊讶于这些话居然会从他的口中出，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竟然学会了因材施教。
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过去，想起当初那个逃避考试的自己。
那时，姜帅直接拽着他去了台。
台的风很大，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城宇，我知道你是因为赌气才选择学医，可能当时的你觉得这是一种反抗或者证明自己的方式。”
“但你现在想毕业，不能只靠你家的关系啊。”
姜帅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开玩笑道。
“如果你不想学了，你就想想，万一想折磨谁了，招招避其要害，那样多爽啊。”
听到这话，两个人都不禁笑了出来。
也就是那次，郭城宇发现学长姜帅其实不是一直都冷静沉稳的，他也会开玩笑，心里有自己的恶魔。
郭城宇很喜欢这样的姜帅。
少年姜帅怔怔地看着郭城宇，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路灯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哥，所以学医……真的有用，学了医我就能更快的识别到，对吧。”
姜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期待。
郭城宇听到姜帅的声音，渐渐回过神，肯定地回答道。
“嗯，会的。”
姜帅用力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再抬起头时，眼神里的迷茫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毅的神色。
他抱紧了怀里的书，站起身，声音虽然还有些哑，却清晰了许多。
“哥，我们回家吧。”
郭城宇站起身，与姜帅并肩，朝着亮起灯火的家走去。
夜色温柔，前路漫长，但种子既已破土，便只顾风雨兼程。
日子在规律的作息和埋头苦读中悄然流逝。
姜帅的医学入门书籍越摞越高，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知识点，听临床分数线很高后，日常的学习也十分用心。
遇到难题时咬着笔头皱眉思索的样子，渐渐有了几分未来那个严谨医生的影子。
但郭城宇敏锐地察觉到，姜帅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体现在很多细枝末节里。
比如，以前郭城宇接送他上下学，他都是大大咧咧地坐上副驾驶，或是抱怨作业太多，或是兴奋地分享学校趣闻。
但现在，他有时会悄悄用余光打量郭城宇开车的侧脸，被发现时就立刻扭开头，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话题也变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比如，晚上郭城宇在书房处理他自己的事情时，姜帅进来问问题的频率明显增高。
有时问题很简单，他支吾半才出来，问完了也不马上走，就磨蹭在书桌旁，摆弄桌上的笔或者郭城宇的文件袋，直到郭城宇抬头看他，他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溜走。
再比如，有一次郭城宇洗完澡穿着背心出来，正在客厅喝水的姜帅瞥见他手臂和肩背的线条，一口水呛住，咳得满脸通红，之后好半都没敢正眼看他。
郭城宇起初以为他是学习压力太大，或者青春期情绪波动。
他试着放柔语气，更耐心地辅导功课，甚至在周末带他出去打球放松。
但效果似乎适得其反，姜帅在他面前好像更紧张了，那种欲言又止，眼神躲闪的情况愈发频繁。
“帅帅，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一晚饭后，郭城宇放下筷子，看着对面有些心不在焉扒拉着米饭的姜帅，直接问道。
“啊？没、没有啊！”
姜帅立刻摇头，眼神飘忽。
“挺好的，哥做的饭最好吃了。”
“那是有别的心事？”
郭城宇追问，目光带着审视。
“可以跟哥。”
姜帅的头垂得更低了，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米粒。
“真的没事……”
他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就是莫名地想靠近郭城宇，待在他身边就觉得安心。
可真的靠近了，心脏又跳得像要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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