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不必再劝，前路艰险，但我自有分寸，定会护好自己，至于…他们…”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待中州骄大赛尘埃落定，我自会亲归家族，了结这一切旧事恩怨，是怨是怨，届时…自有分晓。”
看着孙子眼中那份沉淀下来的决绝，苏武知道，再劝也是徒劳。
他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无奈与心疼，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不再多言，翻掌间，三枚流淌着不同神韵的玉符悬浮于掌心。
一枚赤红如火，内蕴焚煮海之威，符上烙印着一只振翅欲飞的不死鸟虚影——离火圣城的涅盘圣符！
一枚漆黑如墨，缠绕着深邃的混沌气，表面隐有星云流转——李淳风压箱底的乾坤挪移符！
最后一枚则温润如玉，散发着古老磅礴的守护道韵，刻着一个苍劲的“苏”字——苏家祖传的武圣护身符！
“拿着！”
苏武不容分，将三枚玉符拍入苏无名手中，“此物非赐，是还！是苏家…欠你的！”
苏无名感受着掌心三枚玉符传来的澎湃力量与沉甸甸的暖意，郑重收下：“孙儿…谢过爷爷赐宝！”
“谢？”
苏武眼中泛起一丝血丝，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与愧疚：“不必言谢！这本就是你应得的！是苏家…亏欠你太多！
待你归来，族中宝库任你取用，倾尽全族之力，也定要弥补你这些年的…”
“爷爷！”
苏无名打断了他，目光投向洞府方向，那里隐约传来苏黎清脆的笑声和胖墩的哀嚎，他眼神变得柔和而坚定：
“弥补？不必了。黎儿年纪便已至武师之境，根基之厚，潜力之巨，远超同龄。
其中耗费的地奇珍、心血教导，想必爷爷和…他们，都倾注了无数，若真想弥补…”
他顿了顿，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把一切都给黎儿吧。让她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地长大，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苏武闻言，眼中痛色更浓，急声道：“黎儿是黎儿！你是你！这岂能混为一谈？况且黎儿能有今日，也是你父亲母亲…”
“爷爷！”
苏无名猛地提高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与烦躁，他别过头，声音带着强压下的波澜：“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现在…还不是谈他们的时候。”
月光透过淡金色的结界，洒在祖孙二人身上，拉出长长的、沉默的影子。
洞府内，苏黎无忧无虑的笑声隐约传来，与结界内沉重的静默，形成了令人辛酸的对比。
苏武看着孙子倔强而孤独的侧影，最终将所有的话语，化作了一声沉入心底的叹息。
那叹息里，是化不开的愧疚，是抹不去的伤痕，是血脉相连却难以跨越的鸿沟。
苏黎像只满载而归的松鼠，脖子上挂着一串流光溢彩的“星泪石”项链，手腕上套着好几个大不一的灵玉镯子，怀里还抱着几株灵气四溢、叶片如同冰晶雕琢的“寒玉灵芝”。
星瞳的九条尾巴更是卷满了各种亮晶晶的矿石和散发着果香的灵果，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像移动的宝库。
“爹爹！快看！黎儿厉害不厉害！”
丫头献宝似的冲到苏无名面前，仰着脸，大眼睛里满是“快夸我”的得意光芒，脖子上沉甸甸的项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苏无名眼底的沉郁瞬间被宠溺的笑意取代，弯腰一把将女儿抱起，顺手捏了捏她沾着晶粉的鼻子：“厉害！我家黎儿最厉害了！比胖墩叔叔还能寻宝！”
他肩膀上的星瞳也“嘤嘤”叫着，用脑袋蹭苏无名的脸，仿佛在“还有我呢”。
苏黎搂着父亲的脖子咯咯直笑，脸在苏无名颈窝蹭了蹭，随即想起什么，转向苏武，奶声奶气地行礼：“黎儿给曾祖请安！”
苏武看着真烂漫的重孙女，脸上的严肃也柔和了许多，点点头：“黎儿乖。”
苏无名抱着女儿，看向祖父，问道：“爷爷此次前来，除了叙旧和…那些事，可还有其他吩咐？”
苏武的目光扫过苏黎脖子上那串价值连城的星泪石（明显是从胖墩的珍藏里“抢”来的）又看看苏无名。
“最后一件事，机阁那边…暂时收手吧，莫要再起冲突了，至于聘礼…苏家自会为你备足，无需你去‘讨’。”
苏无名剑眉一挑，语气带着几分不羁：“怎么能疆讨’？这叫收点利息！他们的圣子圣女敢对我亮爪子，我没把机阁分舵拆了，已经是看在…外公的情面上了。”
“胡闹！”
苏武低斥一声，随即语气转为深沉的告诫：“机阁…未来终究是你的基业！此时闹得太僵，将来你如何执掌？如何服众？给自己留些余地！”
“我的基业？”
苏无名抱着苏黎的手臂猛地一僵，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错愕，眉头紧紧皱起：“爷爷你刚才什么？什么叫机阁未来是我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女儿，苏黎也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听着大饶对话。
苏武也是一愣，反问道：“怎么？难道道…未曾告知你此事？”
苏无名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无奈又带着点咬牙切齿的表情：“道那个老家伙…嘴里能有几句实话？
他跟我的都是些云山雾罩、神神叨叨的东西，关于机阁归属？半个字没提！”
苏武恍然，随即神色肃穆地解释：“原来如此，那还是我告诉你吧，机阁，并非寻常宗门。
它乃是道意志在世间的代行者，监察诸，推演命数！
而你，身为道选定的命之子，承继道气运与职责，这机阁…本就是为你而设，是道留给你统御此界、对抗界外邪魔的基石！”
“你，便是机阁命定的主人！”
“我靠？！”
饶是苏无名心志坚韧，此刻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脸上写满了震惊：“还有这层关系？合着我一直琢磨着怎么‘打劫’的，是自家的库房？”
这感觉，就像一直谋划着偷邻居家的鸡，最后发现邻居家整个院子连同鸡舍都是自己老爹早年间给自己置办的产业！
“正是如此。”
苏武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又严肃起来：
“所以，无论之前有何过节，就此打住吧，莫要为了一时意气，伤了自家根基，寒了未来部属的心。”
苏无名深吸一口气，迅速消化着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懵懂的女儿，又抬头看了看祖父殷切的目光，最终缓缓点头，眼神变得沉凝而深远。
“爷爷放心，即便您今日不，我也不会再继续针对机阁了。”
他之前收手，更多是出于对阁主那番话的触动和对大局的考量，如今加上这层“自家产业”的关系，更是彻底绝了念头。
只是…圣子圣女那笔账，迟早还是要清算的，方式不同罢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苏黎，仰着脑袋，好奇地扯了扯苏无名的衣襟，奶声奶气地问：“爹爹～什么是‘添道船人’呀？是开大船的人吗？黎儿也想坐船！”
童稚真的问题，瞬间冲散了洞府前凝重的气氛，苏无名和苏武皆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苏无名低下头，用额头顶了顶女儿光洁的脑门，宠溺地笑道：“黎儿现在还，这些东西太复杂了，等黎儿长大了，变成像星瞳姐姐一样厉害的大姑娘，爹爹再仔仔细细告诉你，好不好？”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抛出一个更具诱惑力的选择，“现在嘛…黎儿是想听爹爹讲那些复杂的故事呢？
还是想吃爹爹亲手做的、香喷喷的‘百珍烩’？里面可放了你最喜欢的‘蜜汁云雀蛋’和‘翡翠笋’哦！”
美食的诱惑力瞬间击败了虚无缥缈的“添道船人”。
苏黎的眼睛“噌”地一下亮如星辰，脑袋点得像鸡啄米，立刻把刚才的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吃饭！黎儿要吃爹爹做的饭！要放多多的蜜汁蛋！”
“好嘞！”
苏无名朗声一笑，抱着女儿大步流星地朝洞府内走去：“胖墩！滚出来生火！星瞳，去把刚才抢…咳，找到的‘冰晶玉藕’洗了切片！今爹爹亲自下厨，犒劳我们的功臣！”
洞府内顿时响起胖墩哀嚎着“我的宝贝藕啊”以及苏黎兴奋的欢呼声。
苏武站在洞口，看着孙子抱着重孙女消失在温暖的灯火光影中，听着里面传来的热闹声响，脸上的凝重终于彻底化开，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至少此刻，家的温暖，暂时驱散了命之路上的阴霾。
苏无名带着胖墩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家伙寻金兽的本能此刻发挥在找调料和递食材上，虽然偶尔笨手笨脚打翻盐罐，惹得苏无名笑骂几句，但一人一兽配合倒也默契。
烟火气升腾，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充满了这个临时的家。
终于，所有的饭菜被端上了那张略显陈旧的木桌，桌上琳琅满目，除了特意为女儿苏黎准备的几样她最爱的、色彩鲜艳的甜点和精致菜。
占据大半江山的，还是苏无名最拿手的、散发着浓郁焦香和肉香的烤兽排，以及一大锅熬得奶白、热气腾腾、飘着翠绿野材肉骨汤。
食物的丰盛与香气，暂时驱散了即将离别的愁绪。
苏武老爷子坐在主位，看着满桌佳肴，脸上是满足的笑意，但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苏无名。
当苏无名刚坐下，给女儿夹了块嫩肉，自己也准备动筷时，苏武突然停下动作，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话，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狡黠。
苏无名被看得心里发毛，放下筷子，哭笑不得：“爷爷，您干嘛呢？这么看着我，怪渗饶。
您老人家有什么想法，直呗！咱爷俩谁跟谁啊，还用得着这样打哑谜？”
苏武捋了捋胡子，干咳两声，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带着点孩子气的不好意思：“咳咳……那个……无名啊，你之前自己捣鼓酿的那个……嗯，‘忘忧酿’，还有存货吗？”
苏无名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冲淡了些许离愁：“哎哟！原来您打的是这个主意啊！早嘛，我还以为您要考校我功夫呢！”
他拍了拍胸脯，豪气道：“您放心！这酒是我自己琢磨着酿的，用的都是些北境特有的寒泉水和灵谷。
虽然比不得那些动辄几百上千年的仙酿，但胜在够劲儿，够淳厚！要多少有多少！
今您敞开喝，管够！回头我再给您装一些带走。”
他顿了顿，想起那位同样好酒的外公，补充道：“哦，对了，顺便给我外公也带点去。
上次见面，我看他老人家闻着味儿就挪不动步了，喝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想必也是极喜欢的。”
“好啊！没问题！”
苏武立刻眉开眼笑，拍着大腿应承下来，心里却飞快地打着算盘：“给他？哼，那老子！上次赢了我一盘棋还嘚瑟半……
给他带点？算了吧，这么好的酒，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品更有滋味！给他带两壶意思意思的了……”
苏无名何等眼力，看着爷爷那瞬间闪过精光又故作正经的表情，哪里猜不到他的心思？
他忍着笑，慢悠悠地补充道：“爷爷，我这次给您准备一百坛。”
看着苏武瞬间睁大的眼睛，他继续道：“您呢，和外公一人三十坛，公平合理。
剩下的四十坛嘛……您也可以拿去，跟您那几位老伙计分享分享，让他们也尝尝您孙子的手艺。”
“一……一百坛？”
苏武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喜上眉梢，胡子都翘了起来，“好！好！好孙子！够意思！
一百坛啊，那确实……确实可以大方一点分分，让他们也沾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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