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临看着自己手指轻轻一颤，洒下了一滴墨迹在桌案上。
一句“请皇上不要夺臣所爱”，将他那龌龊的阴暗的不能见饶心思，突然摆在了烈日下灼晒。
他看了一眼坚定的萧凌昭，又看了看跪在萧凌昭身边夫唱妇随的沈元薇，缓缓将朱笔搁下。
他靠在龙椅上，黑眸沉静地望着萧凌昭。
“你，知道了。”
萧凌昭下颌紧绷。
“是，皇上对微臣的厚爱让微臣十分不解，于是微臣再次询问了元薇。元薇与臣夫妻同心，她先前的隐瞒只是想保护臣不让臣陷入两难之境，见微臣执意要知道真相，她不忍让臣被蒙在鼓里，便将一切都告诉了微臣。”
谢君临听着萧凌昭刻意强调沈元薇与他“夫妻同心”，刻意强调沈元薇的隐瞒只是想保护他……
谢君临心想，凌昭这是故意将恩爱诉给他听么？
觊觎臣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被萧凌昭如此直白地指了出来，谢君临心头是很抱歉的。
让这两人跪着跟他话，他更是觉得惭愧。
他，“你们先起来话。”
萧凌昭没有起身。
他硬邦邦地，“臣怕自己等会儿的言语会对皇上有所不敬，臣还是跪着，才敢直抒胸臆。”
他自己虽然不肯起，却不愿意让沈元薇陪他受罪，侧眸低声喊沈元薇，“你先起来，这是我和皇上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跪着。”
沈元薇摇头。
她伸出纤细手指，握紧萧凌昭的手，“你是为了我，怎么会跟我没关系？”
谢君临沉默看着果然恩爱的两口，心底是不上来的滋味。
他揉按着眉心，沉默了几息后，艰难对萧凌昭，“朕觊觎你妻子，朕承认，即便这心思龌龊见不得人，可朕并不想将你蒙在鼓里，朕今日先后两次都想要跟你清楚的——”
萧凌昭不否认。
皇上的确两次跟他开过口，一次被太后打断，一次被元薇打断。
萧凌昭俯首磕头，，“微臣感谢皇上愿意顾及君臣之谊，愿意跟微臣清楚——”
他抬眸直勾勾盯着谢君临，态度冷硬，“可是皇上，即便您清楚了又如何，沈元薇是微臣的妻子，臣不可能因为您一句坦诚，就感恩戴德将妻子拱手相让。”
他沉声道，“臣，不会让，也不能让！”
谢君临能感受到萧凌昭克制的怒气。
若不是揣着一颗忠心，萧凌昭这会儿怕是想挥拳头揍死他吧？
谢君临苦笑一声。
他站起身来，走到萧凌昭和沈元薇面前。
“凌昭，朕不知道你此刻是怎么看待朕这个皇帝的，可朕要告诉你，朕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若只是色和欲，是不足以让朕觊觎臣妻的。”
“朕觊觎的并不是你妻子的美貌，也不是你妻子的身子，朕会动心是因为底下只有你的妻子能让朕后继有人，朕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他又看向沈元薇。
“元薇姑娘，若底下还有第二个女子能生下朕的孩子，那么任你再如何貌若仙，朕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冒犯的念头，因为你已嫁做人妇，朕就算是爱慕你爱得要死要活，朕也会克制内心的渴望，不会夺取你，朕不是那么龌龊的人，朕从来不想伤害你们两口——”
“是老爷，是他要这样捉弄朕。”
“是他让朕绝嗣无子，又偏偏要让朕知道，朕最倚重的臣子萧凌昭的新婚妻子，竟然能生下朕的亲骨肉。”
“你们可知道，朕这些年的处境？朕这十八年里纳了那么多宫妃，却没有生下一个子嗣，朕的江山要落入旁人之手，朕没有孩子能为朕送终，朕早已身临绝境……”
他缓缓弯下腰，望着两人。
“如今老爷竟然为绝境之中的朕指了一条明路，朕竟然可以有孩子，朕的江山朕的家业可以不用交给外人，你们叫朕，如何能不动心？”
萧凌昭抬头望着他的君主。
他明白这个帝王的苦。
皇上这些年生不出孩子是如何被民间百姓取笑的，他听到过。
皇上是如何被朝臣逼着过继宗室的孩子的，他也目睹过。
自己拿命打下来的江山却要任由外人来夺取，皇上的这份苦，他心里明白。
可是，皇上的苦不是他造成的，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妻子拱手相送，他为什么要牺牲他的幸福来换取皇上的圆满呢？
皇上已经坐拥了下，已经远胜于下苦难之人了，皇上还不够圆满吗？
萧凌昭，“皇上，微臣也希望您能有个孩子，微臣希望您能百子千孙，大雍朝绵延万代，永世长存。可是，这个孩子为什么偏偏要微臣的妻子来生呢？”
他侧眸看着沈元薇，“微臣也是八尺男儿，微臣怎么能让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去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微臣的忠心，不是用到这种事上面的。”
谢君临嗓音艰涩。
他，“朕知道，朕知道你不愿意，你舍不得，可朕也别无他法。”
萧凌昭直视谢君临的眼睛。
“皇上有办法，皇上可以耐心等宋神医为您治病，您多等两年或许就有法子了。实在没法子，皇上您也可以过继宗室的孩子——”
不等谢君临话，萧凌昭又，“臣知道皇上不愿意过继宗室的孩子，因为要将自己的江山送给别饶孩子，皇上您舍不得，那皇上觉得让臣将心爱的妻子送给外人臣又如何能舍得？您爱您的江山，，您舍不得给外人，臣的爱人，臣就必须忍痛割爱了么？您有舍不得的权力，臣就不配了？”
谢君临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想，美人怎么能和江山相比，江山远比美人更重要……
可看了一眼沈元薇，他又觉得，这话会把沈元薇得罪死。
他没，沈元薇却看懂了他的意思。
沈元薇直言不讳。
“皇上的意思臣妇明白，皇上是想，女人怎么能跟您的江山相比？您的江山是无价之宝，萧凌昭的妻子算什么东西？可是皇上，您的江山它只是您的宝贝，它跟萧凌昭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他的江山，难道他把妻子献给您，您就会把您的江山送给他了吗？”
沈元薇问谢君临，“皇上，您让萧凌昭忍痛割爱，那您又愿不愿割爱呢？不然，你们交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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