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后院那片被月光浸染的空地上站定,朝着泰山的方向,遥遥探出了手。
那只手,并非血肉。
它由纯粹的“寂灭”规则构成,无视了空间,无视了距离,无视了神域壁垒。
泰山神域,东岳大帝的神国庄严辉煌,兵神将如林,拱卫着中央神殿。
殿内,宝相庄严的大帝猛然睁眼,神座因祂心头的警兆而嗡鸣。
祂看见了一只手。
一只手凭空出现在祂的神国之内,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法则禁制,仿佛它们只是不存在的泡影。
那只手,正向着祂的眉心抓来。
“放肆!”
东岳大帝神威暴涨,怒喝声化为实质的法则锁链,整个泰山神域的力量被祂调动,汇成一道足以镇压万古的金色神光,笔直轰向那只入侵之手。
然而,那只手只是轻轻一握。
“咔。”
一声极细微的碎裂声,却清晰地响彻整个神域。
那道镇压地的金色神光,如同被孩童捏碎的糖人,化作漫光点。
东岳大帝脸上的神怒,凝固了。
随即,被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惧所取代。
祂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不带一丝烟火气,从自己的眉心,取出了一枚菱形的神格。
那神格光芒璀璨,威严无尽,与整座泰山地脉的呼吸同频。
做完这一切,手,悄然退去。
仿佛从未出现。
神座之上,东岳大帝的神躯如漏气的皮球,极速变得虚幻、暗淡。
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泰山神域,死寂。
扎纸店后院,阿房收回手。
他的掌心,静静托着一枚仍在绽放金光的神格,恭敬地递到姜白面前。
“主上,取来了。”
“嗯。”
姜白接过神格,在手里掂拎,像掂量一块成色普通的鹅卵石。
“能量还算纯粹,就是杂念多零。”
“回头用‘静’字炉过一遍火,提纯一下。”
他随手将那枚足以让三界震动的神格,抛给了账房先生。
“入库,记在‘轮回盘’项目耗材里。”
账房先生的算盘珠子轻响,神格凭空消失。
一旁的十殿阎罗,已经彻底麻木了。
那可是东岳大帝!执掌幽冥、敕封山川的五岳之尊!
就这么……没了?
从头到尾,甚至没能让那个叫阿房的男人,挪动一步。
他们忽然觉得,成为“插件”或许是一个无比幸福的结局。
至少,只是换一种方式存在,而不是像东岳大帝一样,被直接当成了“电池”。
“材料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三后,我要看到东西备齐。”
姜白下了逐客令。
“是,是……”
秦广王等人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扎纸店。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把地府翻个底朝,也要凑齐清单上的材料。
院子,重归平静。
姜白重新拿起那块青铜板,继续他未完成的茶杯。
他以孽龙骨的尖端为笔,在杯壁上缓缓刻画。
这一次,他刻的不是符文,而是一幅山水。
山是泰山。
水是忘川。
随着他的刻画,一股厚重与幽远并存的意境,开始在的杯身上流淌、沉淀。
刘根在一旁看得痴了,他仿佛能从那简单的线条中,看到巍峨山峦的剪影,听到忘川河水的悲鸣。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都让开!神仙打架,凡人退避!”
几个身穿奇装异服,手持各色法器的修行者,正粗暴地推开围观墙上“奈何桥”壁画的鬼魂,气势汹汹地朝扎纸店走来。
为首的,是个身穿金钱豹皮坎肩,脖挂骷髅项链的壮汉,肩上扛着一把煞气腾腾的九环大刀。
“就是这里?”
壮汉停在巷口,感受着扎纸店内那份与世隔绝的平静,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大哥,没错!”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谄媚道,“的打听清楚了,最近江城出的所有异宝,什么‘山河印’,什么‘补粥’,源头都在这家不起眼的扎纸店!”
“听那店主是个凡人,走了狗屎悦了上古传常咱们只要拿下他,这些宝贝就都是咱们的了!”
这群人,是地大变后,从某些洞福地中逃出的散修,行事百无禁忌,专做杀人夺宝的勾当。
“一个凡人?哼,正好。”
壮汉冷笑,将九环大刀往地上一顿,震得地面一颤。
“里面的人听着!你豹爷看上你这块风水宝地了!识相的,乖乖把所有宝贝交出来,再给爷爷磕三个响头,爷爷心情好,或许能留你一个全尸!”
话音刚落,一直趴在门口打盹的两尊石狮子,同时睁开了眼睛。
它们没有活化,没有咆哮。
只是睁开了眼睛。
巷口,那豹爷见里面没反应,正欲发怒,却突然感觉周遭的空气,变得粘稠如琥珀。
他和一众手下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山岳压住,变得无比沉重。
一股名为“镇”的规矩,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们。
“怎……怎么回事?”
豹爷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被彻底冻结,引以为傲的九环大刀,此刻重如山岳,压得他骨骼咯吱作响。
“大哥,看……看那狮子……”旁边的瘦子颤抖着指向门口。
豹爷艰难转头,看到了那两尊石狮子睁开的眼睛。
那不是石头。
那是两对深邃、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眸。
它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几块路边的顽石。
在这目光的注视下,豹爷和他的一众手下,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他们的血肉、骨骼、法器,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泽,失去生机,转化为灰白的岩石。
“不!不——!”
豹爷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
片刻之后,巷口多了几尊形态各异的“石雕”。
他们还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态,脸上的表情,从嚣张,到惊愕,再到恐惧,被完美地定格了下来。
微风吹过,扬起一阵尘土。
巷子,再次恢复了安静。
刘根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一眼,当他看到那几尊新鲜出炉的“石雕”时,默默地缩回了头。
他拿起勺子,继续搅动锅里的粥。
已经习惯了。
就在这时,姜白手中的茶杯,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刻画。
他将茶杯托在掌心,轻轻吹了一口气。
嗡——
一声轻鸣,杯身上光华流转,那幅“泰山忘川图”仿佛活了过来。
一股厚重如山,又幽远如河的奇特韵味,弥漫在整个院。
“成了。”
姜白满意地点零头。
“此杯,名曰‘山河’。”
他将杯子递给刘根。
“去,盛一碗粥来。今开张,尝尝新茶具。”
“好嘞,老板!”
刘根接过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又感觉重逾千斤的青铜茶杯,屁颠屁颠地跑去盛粥了。
姜白则拉过一张椅子,悠闲地坐下,目光落在了巷口那几尊新的“艺术品”上。
他摸着下巴,似乎在思索。
“这几块料,质地太差,回炉都嫌占地方。”
“不如……就摆在门口,当个路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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