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密密麻麻的社交软件联系人列表。三个月来，她像收集邮票一样收集着各种人际关系，但每一段关系都像沙堡般在潮水来临时坍塌。
深夜十一点，她刚结束与一位着名心理学家的视频通话。对方对她最新研究的赞美还在耳边回响，但那种满足感已经像晨雾般消散。她打开抽屉，里面堆满了各种学术会议的邀请函，每一封都曾让她心跳加速，现在却像枯叶般毫无生气。
还不够。她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种空虚感像一只永远喂不饱的野兽，盘踞在她内心最深处。
她开始回忆起最近接触的那些人：那位总是送奢侈品的商业大亨，言语间充满奉承的年轻研究员，甚至还有试图用哲学理论吸引她的大学教授。每个人都像一道精致的菜肴，初尝时令人愉悦，但回味总是索然。
周雨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她眼中明明灭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像站在糖果店里的孩子，面对琳琅满目的选择，却找不到真正想要的那一颗。
第二清晨，她故意在团队会议上提出一个有争议的方案。看着同事们或赞同或反对的反应，她感到一阵短暂的刺激。但这种感觉很快褪去，就像喝下太甜的饮料，留下的只有腻味。
你们都不懂。会议结束后，她对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喃喃自语。那种无人能理解的孤独感，反而成了她唯一的陪伴。
午后，她翻出林默最新的研究论文。那些严谨的数据分析，那些充满洞察力的案例研究，都让她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平静。这不像其他人带来的短暂兴奋，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
她开始不自觉地在自己的研究中模仿林默的风格。每当完成一个类似的论证，她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能更接近那个始终与她保持距离的男人。
为什么只有他？周雨在实验日志中写道，为什么其他饶认可像雨水般滑落，而他的一个眼神却能让我回味整日？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就像她内心那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
某深夜，周雨做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梦。梦中她站在一片荒原上，四周堆满了各种华丽的礼物和奖杯，但每件物品都在她触碰的瞬间化为尘埃。只有远处林默的身影始终清晰，却永远无法靠近。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这种莫名的悲伤让她困惑，更让她恐惧。作为一个自认为完全理性的人，她不该有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
随后的日子里，周雨开始更仔细地观察林默。她注意到他安慰患者时轻柔的手势，讨论问题时专注的眉头，甚至拒绝不合理要求时坚定的眼神。每一个细节都像一块拼图，慢慢拼凑出她内心最渴望的形象。
但越是观察，她越感到不安。因为真实的林默总会在某些时刻超出她的预期，打破她精心构建的幻想。比如那下午，她意外看到林默在休息室为一位哭泣的实习生递纸巾，那个自然流露的关怀完全不符合她设定的理性科学家形象。
你不该这样。周雨当时几乎要冲进去纠正，但最终只是默默离开。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而是一个完全符合她想象的投影。
这种认知让她陷入更深的矛盾。一方面，她渴望征服这个始终与她保持距离的男人；另一方面，她又害怕真正了解他后会失去幻想的目标。
也许我爱的不是他，周雨在深夜的笔记中坦白，而是爱着的这个过程本身。
这个发现像一记重击。她开始回顾自己的一生，发现所有的人际关系都遵循着同样的模式：热烈开始，迅速厌倦，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林默之所以特别，只是因为他始终无法被完全征服。
在一个雨夜，周雨终于鼓起勇气给林默发了条信息，邀请他讨论一个学术问题。等待回复的半时里，她像初恋少女般坐立不安。当手机终于亮起，看到林默礼貌但疏离的回复时，她竟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
至少他回应了。她对着窗上的倒影微笑，雨水在玻璃上划出泪痕般的轨迹。
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成了她新的精神食粮。周雨开始更精心地设计每次与林默的互动，像下棋一样计算每一步可能的发展。有时她会故意提出反对意见，只为了看到林默认真反驳时的神情；有时她又会突然表示支持，享受他意外的表情。
但在这场精心编排的舞蹈中，周雨偶尔会感到一丝恐慌。她发现自己开始期待与林默的每次相遇，开始在意他的评价，开始因为他的一个微笑而整心情愉悦。这种依赖感对她来是危险的信号。
我必须控制局面。她反复告诉自己，但内心的渴望像藤蔓般不断生长。
最令她不安的是，她开始在林默身上看到自己缺失的部分：那种对真理纯粹的追求，那种不为外界评价所动的坚定，那种她永远无法真正拥有的内在平静。
某次学术会议后，周雨远远看到林默与几位年轻学者交谈。他耐心解答问题的样子，让周雨突然感到一阵刺痛。那一刻她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像那些年轻人一样，单纯地仰慕而不带占有欲。
我想成为他，又想拥有他。这个矛盾的念头让她夜不能寐。
随着时间推移，周雨发现这种对林默的渴望已经成为她活下去的动力之一。就像沙漠中的旅人追逐海市蜃楼，明知道可能永远无法真正触及，但追逐本身给了她前进的方向。
当她最终意识到这一点时，周雨站在办公室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却眼神空洞的女人，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苦笑。
原来我最大的研究课题，一直是我自己。
而镜中的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用同样空洞的眼神回望着她。在这个无尽的回响中，周雨知道，这场关于满足与空虚的战争，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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