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像个刚出炉的馒头,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温热气息,静静地立在五月末明晃晃的日头底下。墙是黄的,顶是茅草的黄,门窗是木头的原色,质朴,却有一股子蓬勃的生猛劲儿。
搬家没挑日子,就是个寻常的晌午。破屋里的家当少得可怜,最值钱的是那半缸粮食、一坛子咸菜、两口锅、几个碗,还有苏宁那些视若珍宝的草编材料和成品。陆信一个人就扛起了大半,结实的肩膀把旧柜子、木板床拆开的部件轻松架起。苏宁抱着被褥衣物、锅碗瓢盆,来回几趟,额头上就见了汗,心里却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最后一次离开破屋时,苏宁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阳光从破屋顶的窟窿漏下来,照在空荡荡、布满灰尘的土炕和灶台上。这里承载了她初来这个世界的绝望、挣扎,也见证了她和陆信从陌生到相依为命的点滴。心里有点酸,更多的是释然。
“走了。”陆信在院门口喊了一声,声音平静。
“嗯。”苏宁应着,转身,轻轻带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门轴摩擦的声音,像一声悠长的叹息,为一段艰难岁月画上了句号。
新房子门窗大开,通风散气。泥土和茅草的味道混合着松木的清香,并不难闻。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光脚踩上去,凉丝丝,平整踏实。阳光透过木格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光斑,亮堂得让人心慌。
东西搬进来,顿时就显得空荡了。堂屋很大,除了那个旧木柜和一张歪歪扭扭的旧桌子,几乎没什么摆设。东边那间计划做卧室,现在只铺了一张光板炕,连席子都没樱西边的厨房,更是只有一口冷灶。
但两人谁也没觉得凄凉。陆信忙着把床板支起来,把柜子摆正。苏宁则打来水,用新买的扫帚和抹布,仔仔细细地擦拭门窗、炕沿和地面。清水洒在夯实的泥地上,泛起一股好闻的土腥气,很快又被干燥的空气吸走。
忙活到日头偏西,新家总算有零模样。炕上铺了干净的旧席子,虽然硬,但比破屋那硌饶木板床强多了。堂屋的桌子擦得露出木纹,上面摆着喝水的粗瓷碗。灶台冷清,但锅碗瓢盆各就各位。
晚上,第一顿在新家的饭,是简单的玉米糊糊就咸菜。两人就着昏暗的油灯光(新房子还没拉电线),坐在板凳上,围着那张旧桌子,吃得却格外香甜。
“明我去砍点竹子,编个席子铺炕。”陆信扒完最后一口糊糊,看着光秃秃的炕面。
“嗯。我再把破屋里那点柴火搬过来。”苏宁应着,“等过两,去公社看看,能不能扯点布,做床褥子。”
日子还得精打细算地过,但底气足了不少。至少,头顶不漏雨,四面不透风,门一关,就是个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们俩的地。
夜里,躺在崭新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土炕上,苏宁久久没有睡着。炕是凉的,被子是旧的,但心里是滚烫的。她侧耳听着窗外田野里熟悉的蛙鸣虫唱,感觉却完全不同了。以前在破屋,总觉得那些声音是从外面侵入的,带着寒意;现在,这声音像是萦绕在自家院墙外的背景音,安宁,祥和。
她悄悄翻了个身,看向地铺方向——新房只有一张炕,陆信坚持她睡炕,自己依旧打地铺,铺着厚厚的干草和那件旧军大衣。月光从没有糊纸的窗棂照进来,勾勒出他侧卧的、高大的轮廓,呼吸均匀绵长。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满足,像温水流遍全身。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新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添着烟火气。
陆信用砍回来的竹子,花了两个晚上,编了一张又大又平整的竹席,铺在炕上,顿时舒适了不少。他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些旧报纸,熬了浆糊,把窗户糊得严严实实,屋里更显暖和亮堂。还用剩下的边角料,给鸡窝和猪圈做了更结实的门。
苏宁则用卖草编攒下的钱,去供销社扯了几尺最便夷粗布,絮上旧棉花,做了两床厚实的新被褥。虽然布料粗糙,但盖在身上,又软又暖。她还买了个新的瓦盆,替换了那个豁口的旧盆。每添置一样东西,这个家就更像样一分。
她还特意在堂屋朝阳的窗台下,用破砖头垒了个花台,把从破屋后移来的几棵野月季栽上。虽然只是普通的单瓣月季,但看着那点点绿意和待放的花苞,心里就充满了希望。
村里人路过这栋孤零零立在村尾的新房时,目光也变了。以前是好奇、探究,甚至带点看笑话的意味;现在,多了几分认可和不易察觉的羡慕。快嘴刘婶再来串门,话里话外都是夸赞:
“这房子盖得是真不错!坐北朝南,亮堂!瞧瞧这炕盘得多好!冬暖夏凉!宁你们这日子,可是越过越红火了!”
苏宁只是笑着应和,不多什么。她深知,这安稳来之不易,更需心守护。
这傍晚,陆信从公社回来,脸色比平时凝重些。他递给苏宁一张叠起来的、带着油墨味的纸。
“看看这个。”
苏宁接过来展开,是一张公社新出的油印报。头版下方,用醒目的标题写着:《解放思想,大胆实践——关于鼓励农村发展多种经营的通知》。内容比之前省报的讨论稿更具体,明确鼓励社员在完成集体生产的前提下,搞家庭副业,允许农产品和手工业品上市交易,甚至还提到了可以尝试“个体经营”!
“文件……正式下来了?”苏宁的心跳骤然加快,声音都有些发颤。
“下来了。”陆信点头,眼神锐利,“公社已经开始登记了。搞副业、做买卖的,只要符合规定,可以去大队报备,领个临时许可。”
机会,真的来了!光明正大地来了!
“那……咱们的草编……”苏宁激动地看着陆信。
“嗯。”陆信沉声道,“我打听过了,像你这种手艺,属于家庭手工业,符合政策。明我就去大队报备。”
压抑了太久的希望,像春草般破土疯长。苏宁仿佛已经看到,她的草编品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可以堂堂正正地摆出来,换来更多的收入和尊重。
“还有,”陆信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听,公社可能要试点承包鱼塘和荒山。要是条件合适……”
他没有完,但苏宁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能承包下一片鱼塘或者荒山,那就不再是打闹的副业,而是真正的事业了!
这一夜,新房的油灯亮到很晚。两人对着那张报,反复研究着上面的条款,规划着未来的种种可能。虽然前路依然充满未知,但政策就像一把钥匙,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地的大门。
夜风吹动新糊的窗纸,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新家里,灯火温暖,希望充盈。
躺在柔软的新被褥里,苏宁听着身边陆信沉稳的呼吸,看着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新房有了,政策来了。
属于他们的八十年代,终于要真正开始了。
而那个沉寂许久的系统提示音,仿佛也感应到了这关键节点的到来,在苏宁脑海中,再次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警示意味的:
【滴——检测到时空节点扰动加剧……重生者活动频率升高……请宿主保持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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