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心中疑惑,忽听得峰下山道间传来一声朗笑:“想北魏时,一代名相郦道元观簇山川形势,曾感叹为帝王之都也。今日有幸,这时已陪着两位大人,已到了这落鸿山的巨龙蟠之顶啦!“
这声音清亮如鹤唳,在山谷间回荡不绝。虫蝶心头一震,暗忖道:“好深厚的内力!“他凝神细听,那笑声中暗含三分傲气,七分从容,显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更令他惊异的是,这笑声竟能穿透山间薄雾,在千仞绝壁间来回激荡,久久不散。
虫蝶侧耳倾听,发觉上山来的几人脚步轻捷异常,踏在青苔斑驳的石阶上竟无半点声响。他自幼习武,深知这般轻功造诣,非数十年苦修不能至此境界。当下屏息凝神,借着薄雾掩护,探头向下观望。
只见四人谈笑上山,当先一人身着雪白锦袍,一柄乌木剑鞘的长剑,剑穗随风轻摆。他面容清癯,双目如电,方才那声长笑显然出自他口。正是东厂锦衣卫头领白凤凰。
他身旁的红衣女郎眉目如画,腰间缠着一条赤色软鞭,正是与白凤凰齐名的红凤凰。冷砂猛地心头一震,想起年少时随父亲拜访这二人时的情景。那时这二人便已目中无人,对“神武珍兽堡“多有轻慢。如今家逢大难,若被认出,只怕少不了一番羞辱。他脸上红光一闪,连忙侧过身去。
阳光将山城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晕。走在二人身前的官服男子腰间玉带熠熠生辉,正是汴梁州牧总管梁文涛。此人约莫四十出头,面容白净,一双狭长的眼睛不时瞟向红凤凰,目光中透着几分精明与算计。
冷砂暗自冷笑,这梁文涛虽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但武功却不过尔尔。他注意到对方腰间佩剑的剑穗微微晃动,显是内力不济之相。想来此人能坐上州牧之位,多半是靠着钻营取巧的本事。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走在最后的那位皂袍老道。老道身形瘦削如竹,宽大的道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他双目微合,步履蹒跚,看似昏昏欲睡,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福冷砂注意到老道每走一步,地上的尘土竟纹丝不动,显是轻功已臻化境。
“这老道精气内敛,怕是比那三人加起来还要难缠。“冷砂心头微凛,右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他注意到老道枯瘦的手指上泛着淡淡的青芒,那是修炼上乘内功才有的异象。
红凤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纤纤玉指轻轻拂过鬓角,不着痕迹地朝白凤凰使了个眼色。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却掩不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凝重。
几人本欲进亭,红凤凰忽地闻到浓烈酒气,瞥见亭中酣睡的大汉,皱眉掩鼻道:“哪里来的醉汉!“梁文涛立刻谄笑道:“正是,可别让这浊气熏着咱们仙般的红凤凰姑娘!“着便引众人转向亭外崖边。冷砂暗自庆幸自己容貌已变,白凤蝗人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去观赏山色。
忽听夏宝宝颤声道:“大哥,那石像...不见了!“虫蝶定睛一看,果然不见了那端坐危岩的怪异渔翁,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这老翁竟能在我眼皮底下消失无踪?“他环顾四周,山道上杳无人迹,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白凤凰忽然朗声笑道:“好一处龙蟠之地!难怪'霜华剑仙'钟离折戟要在此隐居!“梁文涛连忙附和:“传闻钟离折戟野心勃勃,此次'论剑雏菊宴'怕是要为石鉴老友撑腰。家叔南宫逐浪对'纯钧神剑'志在必得,届时还望二位大人与余公公美言几句。“
红凤凰轻抚衣袖,娇笑道:“这位皂袍先生便是余公公派来的铁冠道人,御前护卫蓝麒麟的师尊。放眼武林,能与他匹敌者屈指可数。“那黑袍老者淡淡道:“老夫久居深宫,与钟离折戟素不相识,只怕话未必管用。“罢突然仰长笑,声震山谷,惊起飞鸟无数。
夏宝宝凑到虫蝶耳边低语:“大哥,这铁冠道人可是京城顶尖高手!“虫蝶笑问:“比我这屠蟒帮帮主如何?“夏宝宝挠头道:“爹没提过屠蟒帮啊...“
铁冠道人忽道:“纯钧一出,百剑臣服。老夫倒想见识这传中的神剑。“梁文涛闻言色变。道人笑道:“梁大人不必多虑,老夫对剑无兴趣。只是听闻比武夺剑一事,正好会会下英雄。“语气平淡中透着傲然。
景色四合,龙蟠山顶的八角亭中,几人正倚栏远眺。忽听身后传来“哗啦“一声,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大汉伸了个懒腰,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他约莫三十出头,虽作文士打扮,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武之气。
“满目残山淡水,感叹哪有英雄?“大汉突然放声长叹,声如洪钟,在群山间回荡。这声长叹引得亭中众人纷纷侧目,连正在煮茶的铁冠道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
虫蝶这才看清,此人面容刚毅,双目炯炯有神,腰间配着一柄古朴长剑。他仰头望着渐暗的色,又长吟道:“吊古凭栏,感叹后世英豪...“吟罢举起随身携带的酒壶,仰头痛饮,酒水顺着胡须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
“好词!气概直追东坡!“虫蝶忍不住拍手称赞。他注意到大汉的衣袖上沾着墨迹,想必是方才在亭中即兴题诗所致。
大汉醉眼朦胧地笑道:“兄弟过誉了,不过是酒后涂鸦。“着又灌了一口酒,酒香在亭中弥漫开来。
铁冠道人却冷哼一声,手中拂尘重重一甩。他身旁几个江湖人士也面露不悦,手已按在了兵器上。虫蝶敏锐地察觉到,亭中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恰在此时,一阵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过,卷起满地枯叶在空中盘旋。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鸦鸣,仿佛预示着这场萍水相逢即将演变成一场风波。虫蝶悄悄握紧了袖中的暗器,目光在大汉与铁冠道人之间来回游移。
暮色中,八角亭的飞檐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谁也没有注意到,亭角阴影处,一只通体漆黑的蜘蛛正缓缓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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