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鼬是被梦里的香味勾醒的——昨晚林砚坐在灶房门口剥豌豆时,要煮一锅稠稠的豌豆粥,还要把泡了大半的鱼干撕成碎末丢进去,鱼干吸饱了粥水会软乎乎的,连骨头都能嚼烂;
还提了句菠菜炒鸡蛋,鸡蛋要选蛋黄最黄的那种,炒出来油亮油亮的,裹着菠菜叶能香出半条街。
这些话像刻在了黄鼬脑子里,梦里全是粥锅冒热气的样子,鱼干在粥里浮浮沉沉,菠菜鸡蛋盛在白瓷盘里,油珠顺着盘边往下滴,它伸爪子去够,结果爪子扒空,一下就醒了。
窝是用旧棉絮和干草铺的,在柴房角落,暖和得很,绒毛上还沾着两根干草碎,是昨晚蹭进去的。
它抖了抖身子,把干草抖掉,没等窝外的虫鸣从细弱的“唧唧”变得更为热闹,就轻手轻脚溜了出去——
爪子踩在柴房的木板上,没发出半点声响,怕吵醒还在睡的林砚。
路过稻草人时,它特意绕了个圈。
稻草人立在玉米苗旁,身上的旧布衫是陈溪去年穿过的蓝布衫,肘部有个补丁,是张梅用深蓝色的线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很结实;
草穗扎的“头发”上挂着水珠,风一吹就轻轻晃,像在和它点头打招呼。
黄鼬伸出前爪,轻轻碰了碰系在草绳胳膊上的红布条——布条是从旧衣服上拆的,边缘有点脱线,却还鲜艳,上次刮大风时松过一次,它守了半宿才等到陈溪来重新系紧。
现在布条牢牢的,没松也没歪,连裹着身子的干草都没散,它才放心地往石桌走。
石桌在院子中间,是之前从废墟里搬来的,表面有点粗糙,还留着几道旧划痕,像是以前切菜留下的。
竹筛就放在石桌上,里面摊满了豌豆荚,经了半宿的风,荚壳干得发脆,指尖稍一用力就“咔嚓”裂道缝,露出里面浅绿的豆子。
豆子颗颗饱满,表皮光滑,能看清上面细细的纹路,黄鼬用爪子捏起一颗,轻轻晃了晃,豆子在壳里还会发出“嗒嗒”的轻响,像珠子在跳舞。
它用爪子轻轻拨了拨竹筛里的豆荚,把叠在一起的分开,让每颗豆荚都能沾着清晨的微光,偶尔碰着裂得大的,就赶紧用爪子拢住,怕豆子滚出来——
可没拨几下,它就被菠藏的动静拽走了注意力。
菠藏在菜园东侧,盖着块半旧的纱布,是之前包扎伤口用的,洗得发白。
此刻纱布下隐约有深绿色的影子在晃,像是芽苗又长高了,把纱布顶得轻轻鼓起来,连布面上的细纹路都被撑得清晰可见。
黄鼬立刻跑过去,爪子踩过湿土,留下一串浅浅的梅花印,印子里还沾着点没干的晨露,跑的时候还差点踩歪了田埂边的狗尾草。
它用嘴心地咬着纱布边角往旁边拉——
上次帮着盖纱布时,它不心勾破了个口子,张梅轻轻提醒黄鼬“慢着点,这布没多余的了”
纱布掀开的瞬间,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菠菜芽果然又高了半寸,叶片舒展开来,像一把把的绿扇子,泛着油亮的深绿,阳光照在上面,还会反射出淡淡的光;
叶脉细得像用绿线描上去的,顺着叶片的纹路蜿蜒,最壮的那棵已经冒出邻三片芽,嫩黄中带着点浅绿,芽尖上还沾着点透明的汁液,像颗水晶;
晨露滚在叶尖,坠着没掉,风一吹就轻轻晃,像是随时会滴下来。
“唧唧——唧唧——”黄鼬转身就往农舍跑,声音里满是急慌的欢喜,爪子踩过湿土时,还溅起零点泥星子。
路过井台时没留神,差点撞着正拎着陶盆的张梅——张梅手里的陶盆是浅灰色的,边缘有点缺口,里面浸着三条鱼干,是之前晒的,鱼干上的盐粒还没完全化尽,泛着点白,水顺着盆沿滴下来,在地上晕开一个个的湿痕。
“这是急着去叫林砚看菠菜芽?看把你急的。”
张梅笑着往旁边让了让,指尖轻轻碰了碰黄鼬的头,它的绒毛还带着晨露的凉意,软乎乎的。
黄鼬没停,直冲到林砚的屋门口。
林砚的屋门挂着块粗布门帘,上面印着朵模糊的花,是去年从集市上淘来的。
它用爪子轻轻扒了扒门帘,没敢用力,怕扯坏,然后叼着林砚的衣角就往菜园拉。
拉不动的时候还会用头轻轻拱拱林砚的腿,像在撒娇。
林砚揉着眼睛跟过来,头发还乱着,发梢沾着根枕头上的干草——是之前晒被子时蹭进去的。
她身上穿的旧布衫领口没系好,露出里面一件浅白色的贴身衣,袖口还卷着半截。
可当她看清菠菜芽的高度时,眼角的困意一下子就散了,瞬间笑了出来,连声音都带着点刚醒的沙哑:“还真长了!比昨高了半寸,苏野的骨粉正好用上,再拖两,芽就跟不上劲了,到时候炒着都没嚼头,软绵绵的不好吃。”
她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菠菜叶,软乎乎的,像碰着刚晒过太阳的棉花,舒服得很,“你去叫陈溪姐,她昨把骨粉拌了草木灰,我去柴房拿铲子,就是上次那个木柄的,你还记得不?柄上还缠着圈细麻绳,防磨手。”
黄鼬没等林砚完,已经往陈溪的屋跑了。
陈溪的屋门口堆着点晒干的玉米皮,是准备编篮子用的,金黄色的,晒得很干。
它用爪子轻轻扒了扒门帘,门帘是深蓝色的,有点褪色,然后站在门口“唧唧”叫了两声。
陈溪正蹲在地上收拾布口袋,袋口用细麻绳系着,她手里还抓着个布巾,是用旧衣服改的,用来擦手。
见黄鼬来了,立刻拎起布口袋跟着走,还不忘把布巾塞进兜里:“就知道你会来叫我,昨晚我把骨粉和草木灰拌匀了,还特意用石头磨了两回,颗粒磨得细细的,肥劲缓,不会烧芽根。”
走到菠藏旁,陈溪解开绳结打开袋口,里面的浅白色粉末带着点细颗粒,是之前攒的旧骨头——有鸡骨头、猪骨头,攒了半个月,然后用块大青石磨了好几才磨细,磨的时候手上还磨出了个水泡。
“撒的时候离根一寸远,咱们的芽根还浅,就像刚学走路的娃娃,身子弱,受不住浓肥,离得近了,芽尖就会焦,到时候就可惜了。”她一边,一边用手指比了比一寸的距离,生怕林砚撒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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