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内院。
王氏斜靠在床榻上，听柳枝汇报府门前进展。
“施大夫不知怎么过来了，那孩子是饿死的……医馆老大夫也改了口……”
王氏“啪”一巴掌拍在床榻边，气得心肝儿疼：“都是不中用的废物！”
柳枝低声提醒：“要不要差人去警告老大夫，回去不要乱？”
“画蛇添足！”
王氏眯起眼睛：“乞儿传的话，咱们没暴露身份，别上赶着又送上门去。”
“是，夫人。”
“她想摆脱这事没那么简单！”
王氏吩咐柳枝：“找人去安阳王府传话，把今日之事透露给他们听。”
柳枝：“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
“掐头去尾。”
王氏轻哼：“贵人们要的只是谈资，真相不重要。”
有丫鬟来传话：“夫人，二姐过来请安。”
王氏皱眉：“她怎么又来了？”
以前她不派人请，从不踏进自己院中一步。如今有事没事三两头往自己这儿跑。
看起来殷勤意许多，但她总觉得心里没底。
王氏这会不想见人：“跟她我头疼。”
“大姐也来了，两人正好在门外碰上。”
亲生女儿过来，肯定有事要。
王氏叹气：“让她们进来吧。”
夏若梅刚进屋子，就跑上前抱住王氏的胳膊，摇啊摇：“母亲母亲，听您身子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自己要是真病着，被她这么摇还得了？
王氏爱怜地抚了抚夏若梅的头发，笑道：“睡了几个时辰，好多了。”
王氏这才看向夏若竹：“竹儿这时候过来，可是有紧事？”
夏若竹还未开口，夏若梅率先出声：“二妹妹能有什么事？二妹妹可厉害了，一夫当关哩！”
夏若竹笑：“比不得大姐姐，三十六计走为上，妹妹望尘莫及。”
夏若梅沉下脸：“二妹妹什么意思？你自己惹出的祸事找上门来，还要我守在那里和你一同丢脸么？”
“大姐姐此言差矣。”
夏若竹脸色丝毫未变，依旧笑吟吟，她转向王氏：“母亲，府门前的事您应该听了吧？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夏，我和大姐姐都是您的女儿，我若惹出什么祸事，对姐姐必然也有影响。”
“姐妹俩一同回府，见有人打上门，做姐姐的就偷溜回府，留妹妹一人应对。这事要传出去了，旁人怎么看我们？”
“我是无所谓，反正已经定亲只等出嫁了，姐姐可还没亲呢！”
王氏心中一个咯噔。
按理来，家中姐妹，妹妹断没有越过姐姐去亲的道理。但夏若竹的亲事来得突然，王氏若趁着还有这半年时间，好好挑一挑，也能尽快结上一门亲。
但她带了些旁的心思，给夏若梅亲的事就这么放下了。
只这心事上不得台面，不能曝于人前。
“你二妹妹得没错。”
王氏看向夏若梅：“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以后出门，无论遇上何事，你们姐妹俩当同心协力，共同面对才是。”
“母亲，我当母亲是最亲近的人，才会把心里话出来。”
夏若竹吐吐舌头：“母亲不会怪我多嘴吧？”
“怎么会呢？”王氏笑道：“你大姐姐虽比你大几个月，许多事却不如你想得长远，你替母亲多提点提点。”
夏若梅垮下脸，被亲生母亲这么，心情异常不美妙。
“大姐姐很好。”夏若竹却道：“我今日赴安阳王约，起得有些迟了，还是大姐姐派人催我。”
“母亲，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夏若竹走到王氏面前，抬头看她，眼神一派孺慕之情。
“和母亲还藏着掖着呢？”
“我已经定亲了，姐姐却还孤身一人，我每次想来，都心有不安。”
夏若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今儿去见安阳王，姐姐和安阳王站一起，看起来郎才女貌。姐姐每次看王爷的眼神都带着笑，想来也是喜欢的。我便在想，若是和王爷定亲的是姐姐，那该多好！”
“你什么？”王氏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看着夏若竹的眼神惊疑不定，好半晌才缓下心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若竹被王氏的反应吓一跳，再开口就有些磕磕巴巴的：“母…母亲，我本来这么想…能不能去找王府，换…换姐姐和王爷定亲…”
好像知道自己错话了，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都快哭出来。
夏若梅耳尖捕捉到了，惊喜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二妹妹，你真的愿意把王爷让给我？”
“胡闹！”王氏猛地一拍桌子，两人身子跟着抖了抖。
王氏深吸一口气：“王爷是人，不是物件，岂能让来让去？再了，皇上指的亲，哪是想换就能换的？这种话，以后不许再，听到没有！”
“是。”
“是。”
送走姐妹二人，内室一片寂静。
好半晌，柳枝才开口问：“夫人，咱还派冉王府传话吗？”
“什么话？”王氏皱眉：“你也糊涂了不成，换亲这种话能随便？”
“您误会了，奴婢是今儿府门前发生的事。”
王氏默了默：“先别去了。她得对，二姐妹写不出一个夏字。她名声不好，影响的还是我梅儿。”
到这里，她突然觉得不对劲：“她不会知道我要这么做，才故意过来这话的吧？”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我真是出息了，差点被一个姑娘唬住。”
她叮嘱柳枝：“这事没避着人，总有人看了去。若听到有人传，还要尽力澄清。特别是梅儿撇开她自己先进院子的事！”
想到这里，王氏有些丧气，猛一捶床头：“筹谋一场，她毫发未损，我们还想要想办法替她遮掩，真是窝火。”
“夫人先别急。”柳枝四下看看，这才笑着道：“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与您听一听。”
……
夏若竹前脚回倚香园，花浓后脚就跟进来了。
“打听到王婆子的事了吗？”
“打听到了。”
花浓关了厢房门，凑到夏若竹耳边：“奴婢花了50文钱，才在洒扫院子的丫鬟那里打听到，王婆子是她干妈。是王婆子本来是要回去找那孩子的，走到半路，腹痛得厉害，没办法，只得先回来了！”
夏若竹脸色不好看：“这也太巧了吧？真的还是装的？”
“真的吧。”花浓唏嘘：“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是回来后，一遍遍往恭房跑。”
夏若竹这才松一口气：“看来这事只是个巧合。”
花浓连连点头：“谁不是，真是太凑巧了！”
“今儿多亏了你。”
夏若竹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只发钗，插到花浓头上：“若不是你，方才被人围攻时，我还不知该如何应对呢！”
“奴婢还以为，姐会怪奴婢。”花浓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方才差点给姐添麻烦了！”
夏若竹：“怎么会？你也是护主心牵我在这府里根底浅，身边知心人不多，白蕊算一个。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合我眼缘，这才去哪都带着，你看看其他与你同来之人，我待她们可这般？”
花浓感动得眼泪汪汪，噗通跪下：“姐，奴婢也认准了您！如今这日子，和在春姨娘处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奴婢往后一定当牛做马，惟姐马首是瞻。”
“我让你当牛做马做什么？你和白蕊好好的，就是我最希望看到的。”
夏若竹望向窗外：“白蕊怎么还不回来？回来我得她，别总和你对着来。”
晚间，白蕊带回来消息：“肖大如今在码头当脚夫。他承蒙姐看得起，很愿意为姐效力。只是自己只有一把子力气，不知能做些什么。另外还想问问，码头的活还能不能继续做？如果不做了，他担心养不活家里。”
“你让他放宽心，码头的事他想做便继续做着，我这里每月也会给他一份月银。”
夏若竹执笔，写了一封信，递给白蕊：“让他拿着这个，去找福伯，要做什么事，让福伯安排。”
白蕊接了信，贴身收好。
端来杌凳坐到夏若竹脚边，神色有些雀跃：“姐，方才在外院，我问姐的问题，您还没回答我？”
夏若竹点零她的鼻头：“你觉得呢？”
“奴婢觉得您对她太好了。”白蕊噘嘴：“奴婢有些吃味。”
“她和你不同。”夏若竹素手执扇，皓腕轻摇，纤纤素丝在眼前飞舞，让她面目模糊看不真切：“她这人有意思得紧。”
白蕊疑惑：“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夏若竹倏地笑了：“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以后别和她对着来就校”
花浓出了垂花门，王婆子已经在墙角等她了。
“花浓姑娘，二姐有问起我吗？”
“问了。”花浓昂着头，双目斜飞，盯着屋檐一角。
王婆子秒懂，从身上摸出几文钱，拢到花浓手里：“花浓姑娘，不知你是如何回的？”
花浓看着手中的钱币，有些嫌弃：“王妈妈，你打发叫花子呢？姑娘可是给了你不少钱，你就给我这么点？”
“今儿身上就带了这么点，改，改一定补上。”王婆子舔着脸笑：“姑娘给老婆子？”
“放心吧，没事了。”花浓收回手：“你可记得，回头给我补上。”
王婆子不放心：“真没事了？”
“你以为我是谁？”花浓将头在王婆子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吗？”
“姑娘赏的。”
王婆子深吸一口气：“这是金镶玉的！老值钱吧？”
花浓没接话，反正已经炫耀到了：“没其他事了吧？那我先走了。”
王婆子艳羡地看着她走远，忍不住“呸”一声：“眼皮子浅的贱蹄子，一朝得道，尾巴都翘上了！”
这二姐也是个傻的，把这种货色当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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