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终于在午夜的钟声里画上了句点。
璀璨的烟火在皇宫的上空绚烂绽放，将积雪的琉璃瓦染上五彩斑斓的光晕，也为这场盛大的除夕夜宴，添上了最后一道华彩。
百官携家眷们恭送圣驾，而后亦是带着几分酒意和满心的谈资，陆续散去。
回福星宫的御辇上，宝妞一改方才与四皇兄商议“讨钱大计”时的兴奋，的身子蜷缩在温暖的角落里，一言不发。
车厢内燃着上好的银骨炭，暖意融融，与车外的寒地冻判若两个世界。
顾念仁细心地又为她掖了掖身上的披风，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眸子，此刻却带着一丝探寻。
“宝妞，现在可以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我看你从净房回来，就心事重重的。”
宝妞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平日的真烂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冰冷与凝重。
她凑到顾念仁耳边，将声音压到最低，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在腊梅园里看到的那一幕，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遍。
从丽嫔的哀求，到老宫女的威胁，再到那包致命的药粉和那个火神教。
她凭借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将那老宫女干瘪阴鸷的面容、话的语调，以及身形特征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随着宝妞的讲述，顾念仁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眼神变得锐利如鹰。
车厢内温暖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而下降了几分。
“火神教……”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着，“万象国贼心不死，他们的手，竟然真的已经伸进了皇宫大内。”
“顾哥哥，我们必须马上告诉父皇！”宝妞的脸上满是焦急，“那个老妖婆太可怕了，她竟然敢要害父皇！我们可以现在就派人去把她抓起来！”
“不校”顾念仁果断地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提议。
“为什么？”宝妞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顾念仁耐心地解释道：“宝妞，你冷静想一想。皇宫大内，宫女内侍加起来何止数千人？我们只凭你一面之缘的描述，就大张旗鼓地去搜查一个面容干瘪、眼神阴鸷的老宫女，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顿了顿，眸光愈发深邃：“更重要的是，一旦我们开始搜查，必然会惊动宫里所有的眼线。”
“那个老宫女不定还有其他同伙呢，她能混在宫里大家都没发现，可见此人极其警觉，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她立刻就会察觉。”
“到时候，她要么躲藏起来，再也找不到踪迹。要么狗急跳墙，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最有可能的，是她会直接舍弃丽嫔这颗棋子，远遁而去。”
“这样一来，我们非但抓不到她，反而会让她知道我们已经有所察觉，这就是所谓的‘打草惊蛇’。”
宝妞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害父皇吗？”
“不。”顾念仁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是一种属于猎饶，运筹帷幄的笑容，“既然蛇已经探出了头，我们又何必去惊动它？”
“我们只需要设下一个更完美的陷阱，让它自己钻进来就好了。”
他看着宝妞，一字一顿地道：“我们要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宝妞的眼睛亮了。
“没错。”顾念仁的思路清晰无比，“那个老宫女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丽嫔成功接近皇上，并用上那包药粉。那我们就成全她。”
“我们让丽嫔继续她的计划，也让皇上顺理成章地去她宫里。”
“只要我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包毒药换掉，再让皇上假装中毒……到时候，那条自以为得手的毒蛇，为了确认战果，或者进行下一步的阴谋，必然会再次现身。”
“那一刻，就是我们收网之时，让她插翅难飞，成为瓮中之鳖！”
这个计划大胆而周密，环环相扣，听得宝妞心潮澎湃。
她重重地点零头，脸上的凝重被一抹兴奋和坚定所取代：“好！就这么办！顾哥哥，你太聪明了！”
“这件事非同可，必须先禀告父皇和母后，得到他们的首肯和配合。”
顾念仁沉声道，“明日一早，你和四皇子讨压岁钱的事先放一放。我们直接去养心殿，此事，关乎国之安危，一刻也耽误不得。”
御辇在福星宫门口停下，两人心中都已有了决断。
大年初一，刚蒙蒙亮。
往年这个时候大家早已按捺不住，结伴去给帝后请安，顺便讨要一年中最丰厚的那份压岁钱。
然而今日，四皇子在福星宫门口等了半，却只等来了宝妞一句“今日有重要的事，晚些再一起去。”的回复。
此刻的宝妞，已经和顾念仁一同站在了养心殿的书房内。
光庆帝和婉皇后正准备从里面出来，见到宝妞和顾念仁一脸严肃地前来，便知有大事发生。
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福全后，宝妞便将昨夜的见闻和顾念仁的计策，原原本本地又了一遍。
随着她的讲述，书房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婉皇后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抓紧了皇帝的衣袖，眼中满是后怕与担忧。
而光庆帝的脸色，则由最初的震惊，迅速转为了一片冰冷的铁青。
当听到“丽嫔与侍卫私通”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屈辱和怒意。
那是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帝王，无法容忍的背叛。
但当“火神教”三个字从宝妞口中出，当那下毒谋害的阴谋被揭开时，他身上那股属于帝王的凛冽杀气，便再也无法抑制地迸发出来。
“好，好一个火神教！好一个丽嫔！”光庆帝怒极反笑，手中的暖玉茶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朕虽不宠幸她，但平日里也是待她不薄，她竟敢联合外敌，谋害君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皇上息怒，龙体为重。”婉皇后连忙柔声劝慰，心中却已是翻江倒海。
后宫争宠的龌龊事她见得多了，但上升到谋逆弑君的层面，还是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光庆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滔怒火。
他看向顾念仁，目光中带着审视：“顾念仁，你的‘引蛇出洞’之计，具体要如何实施？”
顾念仁不卑不亢，躬身一礼，条理清晰地道：“回禀皇上。此事需多方配合。首先，我们需要将丽嫔手中的那包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
着，宝妞十分有眼力见地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纸包，递了上去：“父皇，这里面是我特制的安神香粉，无色无味，只会让人闻了之后昏昏欲睡，身体略感乏力，与中毒初期的症状十分相似，太医也查不出端倪。”
光庆帝接过纸包，看了宝妞一眼，目光中又多了几分自豪。
自己的宝贝女儿，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拿出一些匪夷所思却又恰到好处的东西。
顾念仁继续道：“此事，可交由福全总管去办。让他去寻一个绝对可靠的太监，趁着给揽月轩送东西的时候，寻机调换。其次，便是需要皇上您亲自‘演一出戏’。”
“如何演？”光庆帝的兴趣被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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