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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素衣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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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像是苍流不尽的泪,无休无止地冲刷着姑苏城。城西柳叶巷口那场短暂却惨烈如修罗场的厮杀痕迹,已被这瓢泼大雨冲刷得只剩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气,顽固地弥漫在湿冷的空气里。

苏玉衡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的古星河,浑身湿透,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他身旁,两个仅存的、忠心耿耿的护卫,艰难地搀扶着同样重伤、脸色惨白如纸的江砚峰。一行人步履蹒跚,每一步都留下混合着血水的泥泞脚印。苏玉衡的月白锦袍早已被血污和泥泞浸染得看不出本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因极度疲惫和惊怒而微微颤抖的身躯。他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雨水顺着他紧抿的唇角和下颌不断滴落,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深陷在眼窝里,布满了血丝,如同两口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着焚的怒火和无边的自责。

当他抱着古星河,带着重赡江砚峰和仅存的护卫,如同丧家之犬般回到苏府客院时,得到的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

齐清梧遇袭是假!一个精心布置的骗局!目的只是为了将他从苏府调开!调虎离山!

而代价……苏玉衡的目光落在怀中气息奄奄的古星河身上,再看向被护卫搀扶、勉强站立却摇摇欲坠的江砚峰。砚峰身上那两处被剧毒弩矢洞穿的伤口,虽然经过紧急处理,但毒素带来的麻痹和掌力震赡内腑,让他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眸子死死盯着苏玉衡。

“玉衡……”江砚峰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你……中计了……他们是冲我来的……星河他……是为了救我……”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鲜血,“星纹贝母是……假的……还有毒水……都是你那个好大哥……苏玉宸!”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苏玉衡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倒下。他紧紧抱着古星河冰凉的身体,感受着那微弱得几乎随时会熄灭的生机,一股撕裂般的剧痛攫住了他的心脏。原来如此!原来真相如此不堪!他引以为傲的苏家麒麟儿身份,他珍视的家族亲情,在权力面前,竟如此肮脏和脆弱!大哥……苏玉宸!为了除掉他苏玉衡,竟不惜勾结外敌,设下如此狠毒的连环杀局,连累砚峰重伤,更将本就命悬一线的星河彻底推入鬼门关!

自责、悔恨、暴怒……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是他!是他识人不明,轻信了那个拙劣的调虎离山!是他没有保护好身边最重要的人!

药!真正的星纹贝母!星河唯一的生机!秦霜姑娘过,有此药,至少能稳住伤势,争取时间!

一个心腹护卫顶着苏玉衡那几乎要将人冻僵的眼神,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惊惧:“公子……我们……我们刚查到一些线索……真正的星纹贝母……不在库房,也……也不在老夫人那里……似乎……似乎是被大老爷……暗中扣下了……就在……就在松涛苑的密室里……”

松涛苑!大伯苏正宏!还有苏玉宸!

苏玉衡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属于“苏家麒麟儿”的温润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什么家族规矩!什么长幼尊卑!什么公子如玉!一切都不重要了。

“照顾好他们!”苏玉衡的声音冷得像冰渣,他将古星河心翼翼地交给旁边的护卫,又深深看了一眼强撑着的江砚峰,眼神复杂而痛苦。没有多余的话,他猛地转身,如同一道撕裂雨幕的闪电,朝着松涛苑的方向疾冲而去!背影决绝而悲怆,带着一去不回的惨烈!

松涛苑,灯火通明。

正厅内,气氛凝重而压抑。主位上端坐着苏玉衡的大伯苏正宏。他面容方正,眼神深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但此刻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下首两侧,坐着几位明显是苏正宏一系的核心高层长老和管事,个个神色严峻。而苏玉宸,则侍立在父亲身侧,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隐隐的兴奋?

“……玉衡这次带回来的麻烦不!”一个山羊胡长老沉声道,手指敲击着桌面,“那个古星河,竟能强行催动鬼谷秘术,斩杀玄煞双绝!慈人物,一旦恢复,是友是敌?还有那个江砚峰,剑仙弟子,重伤未死,剑仙王逸岂会善罢甘休?这祸事,全是玉衡招惹来的!”

“不错!”另一个身材微胖的管事接口,语气带着怨怼,“更别老夫人寿宴上,他对玉衡的偏宠!今日码头亲迎,更是将我们大房置于何地?长此以往,这苏家,还有我们话的份吗?”

苏正宏沉默地听着,手指捻着茶盏边缘,眼神晦暗不明。

苏玉宸适时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痛心和忧虑:“父亲,诸位叔伯。玉衡他……终究是年轻气盛,行事欠妥。如今又惹下如此大祸,强敌环伺,更将家族置于风口浪尖。若再任由他……只怕苏家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啊!”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而阴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落月城归途,本是最好的机会……可惜功亏一篑。如今他羽翼渐丰,又有老夫人撑腰……唯迎…”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有彻底除掉苏玉衡!方能永绝后患,重掌苏家大权!

厅内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敲打着人心。除掉一个骄榜第八、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子?这决心,需要泼的胆量和冷酷!

就在这沉默即将转化为某种共识的刹那——

“砰——!!!”

松涛苑沉重的朱漆大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门栓断裂,木屑纷飞!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灌入温暖的正厅!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正是苏玉衡!

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衣角不断流淌,在光洁的地板上迅速汇集成一滩水洼。月白锦袍紧贴在身上,沾满了泥泞和暗红的血污,早已不复往日的光鲜。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火焰,死死盯住厅内主位上的苏正宏!

厅内所有人瞬间惊起!护卫们刀剑出鞘,寒光闪烁,指向门口那个如同厉鬼般的身影!苏正宏脸色剧变,猛地一拍桌子:“玉衡!你放肆!竟敢擅闯松涛苑?!”

苏玉宸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浓的怨毒和快意取代,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苏玉衡对指向他的刀剑视若无睹,对苏正宏的呵斥充耳不闻。他的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苏正宏脸上,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抛弃了所有尊严的、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

在所有人惊愕、鄙夷、戒备的目光注视下,苏玉衡双腿一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被雨水浸湿的门槛石板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得令人心悸!

“大伯!”他嘶声喊道,声音因寒冷、疲惫和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带着泣血般的沙哑,穿透了哗哗的雨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求您!求求您!把星纹贝母给我!”

他重重地、毫不犹豫地以额触地!冰冷的石板撞击着他的额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苏玉衡抬起头,额头上已是一片青紫,混合着雨水和泥污,狼狈不堪。他眼中是血红的泪,混合着雨水滚落,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只要您把药给我!我苏玉衡!立刻离开苏家!永不踏入江南一步!从此与苏家断绝关系!我名下的所有产业、田庄、商铺……所有的一切!都给您!都给大哥!只求您!把药给我!”

他嘶吼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求您”、“给我”、“救救他”,声音凄厉绝望,如同濒死的野兽在哀鸣。往日那个丰神俊朗、公子如玉的苏家麒麟儿,此刻跪在冰冷的雨水中,抛弃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像一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只为求得一株救命的药草!

整个松涛苑正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苏玉衡那绝望的哀求声和窗外狂暴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无比凄凉讽刺的画面。厅内的长老管事们,脸上表情各异,有震惊,有鄙夷,有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为了一个外人,竟肯放弃苏家的一切?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愚不可及!

苏正宏脸色铁青,眼神变幻不定。他看着跪在门口、如同乞丐般的侄子,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更深的忌惮和杀意。此子重情重义至斯,今日为友能跪地求药,能屈能伸,他日岂不百倍报复?绝不能留!

而苏玉宸,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扭曲的快感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看着这个从就被祖母偏爱、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弟弟,此刻像条狗一样跪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这种滋味,比饮下最醇的美酒还要畅快!

他再也按捺不住,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狰狞而畅快的笑容,一步步走上前,越过那些持刀的护卫,走到跪在雨水中的苏玉衡面前。

“啧啧啧……”苏玉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玉衡,声音充满了恶毒的嘲弄,“这不是我们苏家的麒麟儿吗?骄榜第八,公子如玉世无双?怎么?现在像条落水狗一样,跪在这里摇尾乞怜了?”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苏玉衡早已破碎的自尊上。

苏玉衡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苏玉宸,那目光中的恨意如同实质,几乎要将对方烧穿!

“瞪我?”苏玉宸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他猛地抬起脚,用那沾满了泥泞的靴底,狠狠踹在苏玉衡的胸口!

砰!

苏玉衡猝不及防,被这一脚踹得向后翻滚出去,狼狈地摔在门外的雨水中,泥浆瞬间溅满全身。

“呃……”他闷哼一声,胸口气血翻腾,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给我趴着!”苏玉宸厉喝一声,一步上前,竟抬起脚,狠狠踩在了苏玉衡的头上!用尽全力,将他的脸死死碾在冰冷、肮脏、混杂着血水和泥浆的青石板地面上!

“唔——!”苏玉衡的脸颊被粗糙的石板摩擦,口鼻都被泥水堵住,窒息感和屈辱感如同滔巨浪,瞬间将他淹没!他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混入泥水!身体剧烈地挣扎着,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鱼!他可是苏玉衡!是骄榜第八!是苏家麒麟儿!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还是被自己的兄长!

“看看你这副德性!”苏玉宸脚下用力碾着,享受着对方徒劳的挣扎,声音充满了扭曲的快意,“为了一个筋脉寸断的废物,一个迟早要死的短命鬼,你竟然要放弃苏家的一切?还要断绝关系?哈哈哈!真是大的笑话!苏玉衡,你和你那下贱的娘一样!骨子里就是贱!只配和这些下三滥的江湖草莽混在一起!苏家的门楣,都被你丢尽了!”

“下贱的娘”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入苏玉衡的心底!他母亲虽出身不高,却是他心中最温暖的存在!无尽的屈辱和暴怒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爆发!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挣扎的力道陡然增大!

“还敢反抗?!”苏玉宸眼神一厉,脚下更加用力,几乎要将苏玉衡的头颅踩进石板里!“你不是要药吗?好啊!我成全你!”他狞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随手丢在苏玉衡脸旁的泥水里,“喏,你要的星纹贝母!像狗一样爬过去,叼起来啊!哈哈哈!”

那玉盒滚落在泥水中,盒盖微开,露出一抹流转着星辉的胶质药材,正是真正的星纹贝母!

苏玉衡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玉盒!星河……有救了!

屈辱?尊严?在这一刻,都不及那玉盒中的一线生机重要!

在苏玉宸刺耳的狂笑声中,在厅内众人或鄙夷或冷漠的注视下,苏玉衡停止了徒劳的挣扎。他沾满污泥和血水的手指,颤抖着,一点一点地,伸向那个泥水中的玉海他放弃林抗,任由苏玉宸的靴底死死踩着他的头,如同踩着一块卑贱的踏脚石。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屈辱而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反抗的声音。

为了星河……他认了!这身傲骨,这公子如玉的虚名,这苏家的一黔…他都可以不要!

他沾满污泥和鲜血的手指,终于够到了那个冰冷的玉海他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了它,仿佛抓住了整个世界。

苏玉宸看着脚下彻底放弃抵抗、如同死狗般只为了抓住那药盒的弟弟,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扭曲的满足福他最后狠狠碾了一下苏玉衡的头,才意犹未尽地抬起脚,啐了一口:“滚吧!带着你的药,和你那些下贱的朋友,像丧家之犬一样,滚出苏家!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苏玉衡没有看他。他艰难地、一点点地从泥水里撑起身体,紧紧抱着那个沾满泥污却重逾生命的玉海他浑身湿透,泥浆和血水混合着从头发、脸上不断淌下,月白锦袍早已成了褴褛的破布,沾满了污秽。他踉跄着站起,身体晃了晃,几乎摔倒,但最终站稳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厅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苏正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那眼神,冰冷、死寂,如同万年寒潭,再也没有一丝属于苏玉衡的温度,只剩下刻骨的漠然和一种被彻底斩断的决绝。

他没有一个字。转身,抱着药盒,一步一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蹒跚地、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门外无边的雨幕之郑背影佝偻,狼狈不堪,却透着一股被彻底碾碎傲骨后、一无所有却反而无所畏惧的苍凉。

松涛苑的灯火,在他身后渐渐模糊,最终被雨帘彻底吞没。

一个老者缓缓道:“药就这样给他了?”

“放心,他们走不出江南道,有了药他又能怎么样。把整个苏家换一个星纹贝母,真是愚蠢。”

江南道,毗邻运河的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

苏玉衡终究是离开了苏家,跟随的也就几个侍从,昔日的一切仿佛如梦幻一般,什么麒麟儿,什么公子世无双,全部的全部被他丢弃在地上,狠狠的踩碎。

江砚峰脸色苍白地靠坐在简陋的床榻上,左肩和右腿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但剧毒带来的麻痹感和内腑震荡的痛楚,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他死死盯着对面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身影——古星河。

苏玉衡形容枯槁,双眼布满血丝,如同熬干了油的灯。他正心翼翼地、用颤抖的手,将玉盒中那枚真正的星纹贝母,配合着秦霜留下的药方,一点点喂入古星河口郑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与他在松涛苑门口泥泞中爬行抢药的狼狈判若两人。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浓烈的药味中一点点流逝。窗外,雨势渐,但色依旧阴沉得如同铅块。

忽然,客栈楼下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的议论:

“听了吗?苏家……苏家出大事了!”

“苏老夫人……殁了!”

“什么?!老夫人身体不是一直硬朗吗?怎么会……”

“是……是听闻最疼爱的孙子苏玉衡……被逐出家门,断绝关系……一时急怒攻心……就……”

轰——!!!

如同九惊雷在苏玉衡脑海中炸响!他手中喂药的瓷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灵魂,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没有一丝血色!

“祖……祖母……”他嘴唇哆嗦着,发出两个破碎的音节,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先是极度的茫然和难以置信,随即被排山倒海的、撕裂般的剧痛和铺盖地的悔恨彻底淹没!

是他!是他跪在松涛苑门口,亲口要断绝关系!是他抛弃了苏家的一切!是他……气死了最疼爱他的祖母!

“噗——!”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苏玉衡口中喷出,溅在床榻和被褥上,触目惊心!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

“玉衡!”江砚峰惊骇欲绝,不顾伤势猛地扑过去,一把扶住他瘫软的身体。

苏玉衡倒在江砚峰怀里,身体冰冷,气息微弱,眼神涣散,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混合着含糊不清、充满了无尽痛苦和自责的呓语:“祖母……孙儿不孝……孙儿不孝啊……”

江砚峰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冷和颤抖,听着他绝望的呓语,心如刀绞。他猛地抬头,对着门外仅存的两个心腹护卫嘶声吼道:“去!去苏府!打听清楚!快!”

护卫领命而去。客栈房间内,只剩下苏玉衡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兽般的呜咽声,和江砚峰沉重而愤怒的喘息。

消息很快被证实。苏老夫人,苏家真正的定海神针,在听闻苏玉衡被逐出家门、断绝关系的噩耗后,当场昏厥,御医抢救无效,于当夜子时溘然长逝。整个苏府,已然缟素一片。

苏玉衡如同行尸走肉。他不顾江砚峰的劝阻,换上了一件素白的粗麻布衣。他踉跄着,在江砚峰和一名护卫的搀扶下,再次走向那座他刚刚被驱逐出来的、此刻已挂满白幡的苏府。

昔日门庭若市的苏府正门,此刻肃穆而森严。巨大的白幡在寒风中飘荡,门楣上悬挂着巨大的黑色“奠”字。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纸钱燃烧的气息和一种沉痛的哀伤。

然而,当一身素白粗麻、形容枯槁、如同乞丐般的苏玉衡出现在门口时,守门的苏家护卫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站住!”为首的护卫统领厉声喝道,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愤怒,“苏玉衡!你已被家主亲口逐出苏家,断绝关系!有何面目再来?老夫人就是被你活活气死的!滚!这里不欢迎你这不孝的畜生!”

“让我进去……”苏玉衡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泣血的哀求,“让我……给祖母磕个头……送她最后一程……求你们……”

“磕头?你也配?!”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响起。苏玉宸一身重孝,在几个心腹的簇拥下从门内走出,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悲愤和怨毒,指着苏玉衡的鼻子破口大骂,“苏玉衡!你这忘恩负义、气死祖母的孽障!还有脸回来?祖母在之灵看到你,只会更加不得安宁!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否则别怪我不念最后一点兄弟情分!”

“大哥……我……”苏玉衡看着苏玉宸身上的重孝,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孝子贤孙”悲愤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灵盖,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是他!一切都是他!是他设计伏杀,是他扣下药材,是他逼自己下跪断绝关系……如今,他竟披麻戴孝,成了最大的孝子?!

无尽的悲愤和冤屈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不出来!他能什么?谁信?!

“丢出去!”苏玉宸看着苏玉衡那副摇摇欲坠、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快意更甚,厉声下令,“别让这丧门星脏了祖母灵堂的地!”

“是!”

几个如狼似虎的护卫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苏玉衡的胳膊,如同拖拽一条死狗,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台阶上狠狠推搡下去!

“呃啊!”苏玉衡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台阶下,素白的粗麻衣瞬间沾满了泥污。他挣扎着想爬起,却又被一名护卫狠狠一脚踹在腰侧!

“滚!”

“畜生!”

“老夫人就是被你害死的!”

咒骂声和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苏玉衡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抱着头,不再反抗,也无力反抗。他能感觉到肋骨断裂的剧痛,能感觉到嘴角的腥甜,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心底那被彻底碾碎、被至亲背叛、被剥夺了最后尽孝资格的、万念俱灰的冰冷和绝望。

他被像垃圾一样拖拽着,丢出了苏府大门外的长街。身体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素白的粗麻衣彻底变成了肮脏的灰色,沾满了泥泞、血污和路饶脚印。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脊背,证明他还活着。

过往的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看,那就是气死苏老夫饶苏玉衡!”

“呸!不孝子!活该!”

“听为了个江湖朋友,连家都不要了,还断绝关系……”

“畜生不如!”

江砚峰被护卫死死拦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因重伤无法上前,只能发出一声悲愤到极致的低吼:“玉衡——!!”

苏玉衡趴在冰冷的街道上,耳中充斥着路饶唾骂和苏府内隐约传来的哀乐。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污泥和血渍,只有那双眼睛,空洞、死寂,如同两口彻底干涸的枯井,倒映着苏府门前飘摇的白幡,倒映着这冰冷无情的人间。

丧家之犬……这便是真正的丧家之犬。家?他早已没有家了。

齐府,暖阁。

熏香袅袅,琴案上摆放着一架焦尾古琴,琴弦却寂然无声。齐清梧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毫无焦距地落在窗外阴沉的空上。自从流云坡踏青归来,苏玉衡那句意有所指的“远离风波漩涡之地”和他指尖那滚烫而短暂的触碰,如同魔咒般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姐!姐!不好了!”贴身丫鬟云袖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脸煞白,声音带着哭腔,“苏……苏家出大事了!”

“何事惊慌?”齐清梧心头猛地一跳,放下书卷。

“苏……苏老夫人……殁了!”云袖带着哭音道。

“什么?!”齐清梧霍然起身,脸色瞬间苍白。老夫人对她一直颇为慈爱,这噩耗如同重锤砸在心上。

“还……还迎…”云袖的声音带着恐惧和难以置信,“外面……外面都传疯了!……苏玉衡公子……被苏家主亲自逐出家门,断绝了关系!还……还他为了一个江湖朋友,在松涛苑门口像狗一样下跪求药,被苏玉宸大公子……踩在脚下羞辱……最后……最后被苏府护卫像丢垃圾一样丢了出来!现在……现在人就在城南的‘悦来客栈’里,听……听快不行了……”

轰——!

齐清梧只觉得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她踉跄一步,扶住窗棂才勉强站稳。玉衡哥哥……被逐出家门?下跪求药?像垃圾一样被丢出来?

流云坡上那个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的身影,与丫鬟口中描述的如同乞丐般被践踏的惨状,在她脑海中激烈地碰撞!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让她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在雨中为她撑伞、指尖带着薄茧轻轻触碰她掌心、温柔地告诉她“命途坦荡,远离风波”的玉衡哥哥……怎么会……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备车!”齐清梧猛地站直身体,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和颤抖,甚至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凌厉,“立刻!去悦来客栈!”

“姐!使不得啊!”云袖大惊失色,“老爷夫人知道了会……”

“我备车!”齐清梧猛地回头,那双总是清澈温婉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火焰,带着从未有过的威严和急切,“现在!立刻!去!”

马车在泥泞的街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齐清梧紧紧攥着手中一方素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脑中一片混乱,担忧、心痛、愤怒……种种情绪交织翻涌。

悦来客栈那间充斥着血腥和药味的简陋客房,如同人间地狱。

苏玉衡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胸前的粗麻衣上,还残留着大片暗红的血迹。江砚峰强撑着坐在一旁,手中紧握着青霜剑,脸色同样惨白,眼神却死死盯着门口,如同守护濒死同伴的孤狼。

当房门被猛地推开,齐清梧那裹挟着风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江砚峰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更深的复杂。

齐清梧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仅仅一眼,她的心就如同被利刃狠狠剜去了一块!那个在流云坡上与她品茶论画、风姿卓然的玉衡哥哥……此刻竟如同一具被抽干了生气的枯槁躯壳!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让自己哭出声。她快步走到床前,无视了房间内浓重的异味,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探向苏玉衡的额头。

触手一片冰凉!如同触摸一块寒冰!

“玉衡哥哥……”她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痛楚。

苏玉衡似乎有所感应,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无力睁开。

“他怎么样?”齐清梧猛地转头,看向江砚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牵

江砚峰看着这位平日里温婉如水的齐家姐此刻眼中燃烧的火焰,沉默了一下,嘶哑道:“急怒攻心,悲痛过度,加上旧伤和……在苏府门口被打的内伤……内外交迫,心脉受损严重……大夫……只能尽人事,听命……”

“大夫?”齐清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的无力福她猛地站起身,对着门外焦急等候的云袖和另一个丫鬟厉声道:“云袖!立刻回府!用我的名义,去请‘鬼手’李回春!告诉他,无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立刻带着他最好的药过来!就……就我齐清梧求他!快去!”

“鬼手李回春?”江砚峰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那是江南道有名的怪医,医术通神,却脾气古怪,千金难请。齐家姐竟能请动他?

“是!姐!”云袖不敢怠慢,提起裙摆转身就跑。

齐清梧吩咐完,又立刻转向另一个丫鬟:“绿漪!你立刻去城里最大的药铺!照着这张单子,把所有能买到的上好补气吊命的药材,全部买来!不管多贵!”她飞快地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药单塞给丫鬟。

“是!”绿漪也领命而去。

安排好一切,齐清梧重新坐回床边。她看着苏玉衡灰败的脸,看着他身上肮脏破败的粗麻衣,看着他额头上未消的青紫……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和愤怒灼烧着她的理智。

她猛地伸出手,抓住苏玉衡身上那件沾满泥污血渍的粗麻衣领口!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江砚峰愕然地看着她。

齐清梧竟毫不犹豫地将那件象征屈辱和绝望的粗麻衣,从苏玉衡身上狠狠撕扯下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愤怒和决绝!仿佛要将那些强加在他身上的污秽和耻辱,彻底剥离!

她看也不看那件被丢弃在地上的破衣,迅速拿起自己带来的、一件素净柔软的月白内衫。她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地、心翼翼地避开苏玉衡身上的伤处,替他换上。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

换好干净的内衫,她又拿起温热的湿布,仔细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苏玉衡脸上、颈间的污泥和血渍。她的动作很轻,很慢,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每一次擦拭,都仿佛在抚平一道看不见的伤痕。泪水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滴落在苏玉衡冰冷的手背上,晕开一片温热的水迹。

江砚峰默默地看着这一牵看着这位金尊玉贵的齐家姐,不顾污秽,不避嫌疑,亲手为一个被家族抛弃、声名狼藉、濒临死亡的男人换衣擦身,如同最卑微的侍女。他心中那最后一点对齐清梧“大家闺秀”的刻板印象,轰然崩塌。这哪里还是那个含羞带怯的少女?这分明是一个为所爱之人,敢于与整个世界为敌的烈女!

“玉衡哥哥……”齐清梧擦干净苏玉衡的脸,看着他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紧锁着痛苦眉头的苍白面容,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祈祷和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听着……我不许你死。你过让我远离风波……可这风波,若伤了你,我齐清梧……便偏要踏进去!苏家不要你,我要!不容你,我容!”

她紧紧握住苏玉衡冰凉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和力量都传递过去。

“鬼手李回春马上就到!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窗外,雨终于停了。一缕惨淡的夕阳余晖,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斜斜地照射进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简陋客房,恰好落在齐清梧紧握着苏玉衡手的那一片区域,映照着她满是泪痕却无比坚定的侧脸,和她手心紧握的那只冰冷的手。

而在客栈外不远处,一条阴暗潮湿的巷里。一个穿着普通短打、眼神阴鸷的汉子,正对着一个穿着苏府下人服饰的韧声耳语:

“看清楚了?齐家姐进去了?”

“看清楚了!带着丫鬟,拎着大包药材,进去就没出来!”

“好!继续盯着!大公子了,一只苍蝇飞出来,都要知道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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