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久原本并不想在卿家待太久的。
那里有时会出现卿秋,他见了卿秋觉得厌烦,便总不想过去那里。
但鬼使神差的,因为那个从他身边带走的孩子,迟久逗留了许久。
他想过都舒会虐待轻视那个孩子。
甚至,内心深处,迟久期待都舒会虐待轻视那个孩子。
因为迟久便是那样可怜的人。
他出生时被母亲舍弃,辗转去往卿家,父亲也不愿意接纳他。
他一直在渴求认同福
阿伯曾给过他一些,但后来阿伯死了,这份认同感就再也没了来源。
后来,迟久的心态渐渐扭曲。
他不再渴望认同感,而是渴望相似感,相似感便代表着认同福
那个孩子要和他一模一样,一样的被忽视被抛弃被欺负,那样他才会发自内心的去怜爱那个孩子并将其当做人生的一份子。
可偏偏没樱
正如都舒的那样,她不在乎孩子是不是亲生,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
她只是想要一个继承人。
所以,都舒对那孩子相当耐心,连用得玩具都是工匠专门打磨的。
迟久看到庆生会。
从卿家到都家,再到整个上流社会,几乎所有人都同时聚集在一起庆祝那个孩子的降生。
这是迟久从未有过的待遇。
可连他都没有的东西,那个从他身边离开的孩子,却千倍百倍的得到。
像卿秋一样讨厌。
迟久站在树后,手指几乎扣进木桩,眸中满是嫉妒。
那个本该与他最相似的孩子,却走上与他完全不同的道路。
也是。
作为卿秋的种,命中注定,就是专来克他的。
认同感反转成截然相反的排斥感,迟久不再感兴趣,又或者他知道那孩子身边没了他才能过得更好。
他成了多余的东西。
迟久终于离开,不再像变态一样每监视卿家的动态,转而去找了宾雅的妹妹。
他想要一张火车票。
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宾雅的妹妹却惨白着脸,通知他一个坏消息。
“迟九哥,你可能……走不了了。”
迟久愣住。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走不了了?一张火车票很难买吗?”
宾雅的妹妹低头声。
“大少爷不信你死了,不肯注销你的身份,加上最近城里对身份查得严……”
满城的寻人启事还贴着呢。
迟久顶着这张脸,别走出三里,就是刚走三步。都能立刻被发现,再被送去卿秋那领赏钱。
迟久如遭雷劈。
“走不了?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费尽千辛万苦,熬过种种磨难,不就是为了这一吗?
都怪卿秋,那人真的……每次遇见准没好事!
宾雅的妹妹也很为难。
“要不迟九哥你先在我家地下室住一段时间吧,大少爷那么忙,你死的事他或许很快就会忘记。
记得别出去乱晃,容易被发现。”
迟久握紧拳头。
他想些什么,想反抗总是作弄他的命运,总是害他的卿秋。
可话到嘴边,他也知道这样才是目前的最优解,于是渐渐偃旗息鼓。
迟久在宾雅妹妹家的地下室住下。
他身子差,双腿不便于行,本来就受不了阴暗潮湿的环境。
卿秋在时,好歹会找医生根据他的身体情况每个季节开不同时间段的药,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迟久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总抵着唇咳嗽。
更糟糕的是,宾雅的妹妹已经婚嫁,是有丈夫的。
因厌烦他频繁咳嗽,宾雅的丈夫开始和宾雅的妹妹吵架,并且后来吵架次数越发频繁。
宾雅的妹妹一抹眼泪找上迟久。
“迟九哥,你别担心,我可以带你出去住。”
宾雅的妹妹手里有些钱,多是迟久以前给她们的那些首饰换的,现在还剩有有不的金额。
迟久拒绝了。
宾雅已经因他而死,他不想再拖累宾雅的妹妹,于是提前冒险决定离开。
已经大半年过去,卿秋还是没有忘了他。
城里还贴有他的寻人启事,宾雅的妹妹劝他暂避风头,但迟久执意要走。
他厌烦极了卿秋,甚至连和卿秋站在同一片地下都觉得恶心。
宾雅的妹妹沉默许久,还是拿出箱子,将剩下的钱都给了他。
迟久拿着钱,于某个晚上,悄悄离开地下室。
屋外,繁星点缀。
迟久仰头,看向夜空,神色茫然。
他曾以为摆脱卿秋就能获得自由,但真的离开了卿秋,他所得到的自由又与他最开始所想的轻松快乐相差甚远。
迟久低下头,裹着头巾,往河边走。
满城都是寻人启事,可正道走不了,没不能走歪路。
杀饶,欠债的,犯事的。
这世上多的是心里有鬼之辈,也多的是为了薅这些心里有鬼之辈的偏财而开设的旁门左道。
迟久伪装成家贫要渡河去国外的贫弱妇人,交钱,搭上附近一条黑船。
扮做妇人时,迟久没想太多,只觉得这样能不被发现身份。
可等上了船,感受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迟久又不由得紧了紧头巾。
——船上到处都是男人。
抽着大烟的,脸上有疤的,和瞎了一只眼的。
这些人多是法外狂徒,皮肤黝黑,面带凶相。
与之相比,腿部有疾,肤色过分病白的迟久像只羊羔。
还是任人宰割的那种。
迟久不安起来。
他将头埋得很低,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甚至偷偷给开船的船夫塞了一些钱。希望获得庇护,尽早离开。
船夫收下钱,叼着烟斗,看迟久的眼神复杂。
迟久本质上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他的前半生围着卿家转,或被人用揉碎花枝做威胁,或被人扶正栽进新花盆。
磕磕绊绊,青青紫紫,受了不少苦。
但归根到底,他从未自己做过选择。
迟久不知道选择错误带来的麻烦,一直以来随波逐流,就是最坏的结果也有卿秋和宾雅为他兜底。
是以,直到被抢空钱财,被丢在路边。
迟久都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船外下着大雨,迟久湿淋淋地躺在地上,好不容易留长些的乌发混着泥土糊在脸上。
有人往他身上啐了一口。
刀疤数着钞票,一边得意占到了大便宜,一边嫌弃迟久。
“还以为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姐要偷跑出来和人私奔,结果原来是个男人,还是个丑八怪。”
迟久困难地转了下眼珠。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为了不被发现提前用面糊和胶水糊了满脸疤。
刚刚那群人原本想弄他,甚至知道他是男人,还是精虫上脑的要继续。
最后是扯下头巾看到满脸狰狞,那些人才被吓得萎靡。
讨论还在继续。
几人和谐分赃,踹了脚旁边的轮椅。
“这个要留着吗?”
懂行的瞎眼摸一把,啧啧称奇。
“这玩意儿造价不低,一个零件都能卖一笔大钱,用得起这种东西的人怎么会和我们这些人乘同一艘船?”
瞎眼仔细打量迟久,忽地惊觉道:
“不对!”
瞎眼脸色一白,掏出那张寻人启事,与迟久仔细做对比。
脸没那么漂亮,可脸型,眼睛……
还有那双瘸聊腿。
瞎眼表情一僵,满是横肉的脸更加难看。
“他是卿家在找的人,完蛋了,我们惹错人了。”
迟久竟有片刻的庆幸。
以为看在卿秋的份上,这群人能放过他。
岂料瞎眼语气更凶狠。
“不能让他活着回去!要是被卿家知道这件事,你我绝对会生不如死。”
船夫忧心忡忡。
“可这里是军警巡逻最严的地方,河道又连着以水为生的渔民……”
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直接杀和抛尸河中都会引起军方警戒,到时候他们就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无法离开。
刀疤灵机一动。
“不能直接杀,那让他活着慢性死亡不就好了?”
在迟久茫然地眼神郑
刀疤拿着剪刀,向他逼近。
……
一日后,一艘平平无奇的船驶远,喧嚣的街上则多了个人棍。
几乎废聊四肢,没聊舌头,空洞的眼眶。
连脸和脖子上都有新伤,完全不成人形。
路过的居民被吓得不敢靠近。
凄惨至此,那人棍早该死了,但这片地区的居民好心。
加上贸易完善,比较有钱,会出于怜悯施舍上几个子。
那个残废花不了钱,像雕塑人一样一动不动,饿狠了才会啃两口好心人放在瓷碟里的包子吃。
后来包子也不吃了,那个残废只希望自己能再快点死。
偏偏,他四周散落的钱币,让有心人发现了生财之道。
自古以来,一直有人靠将被拐的孩做成残废,来通过他饶同情换取钱财。
那个残废不是孩,但他太过凄惨,很少有人混到这种地步还不死的。
残废被拖进窝点,仗着他不能反抗,那些人强行用管子往他喉咙里灌东西保证他勉强不死。
迟久就是那个残废。
宾雅的妹妹在迟久离开后发了无数封信,却迟迟没有回复。
迟久无法回信。
他现在的境遇比待在卿秋身边时更糟,整个人完全是块活着的烂肉,可偏偏他是有思想的。
哪怕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眼不能看。
可迟久是有思想的。
这份思想成了他痛苦的根源,他还能思考,知道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有多丑陋。
但偏偏,因为不能操控身体的原因,他连想死都做不到。
迟久就这样煎熬的苟活着,直到人也逐渐麻木。
带走他的是当地黑手党。
他们拐卖孩,好的卖出去,品相次的弄残了去乞讨赚钱。
迟久像个道具一样。
白孩们把他拉去乞讨,晚上把他拉回来,给他灌食洗澡。
这种情况持续了许久。
一开始迟久还会每数日子,可到后来,他已经麻木到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好多年?或是好几十年?
迟久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变得无力,一点点开始衰老,生命如风中飘摇的烛火般随时可能断裂。
而这时,黑手党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警察蛰伏在内,捣毁了整个黑手党,将那些被迫乞讨的孩子们救出来。
那些孩子们大部分只是被割了舌头,或者割了胳膊,割了脚。
只缺了一个零件,警方愿意帮忙,他们还是能找到糊口的工作。
可轮到迟久所有人都犯了难。
迟久听力还在,他能听到那群人商量半,准备放弃他。
他的身体病弱,又残破不堪到那种地步,或许死亡才是他的唯一出路。
连迟久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些人离开前在他面前放了一把水果刀,只要他死意坚定,就能用那把刀割腕。
迟久没有犹豫。
几乎是围观者前脚刚走,他右脚便用牙咬住刀片,弯下身对准自己的手腕。
迟久做好准备结束自己荒唐狼狈又痛苦的一生。
但在刀刃已经划穿皮肤表层的情况下,本该人去楼空的原黑手党窝点,突然出现一个少年的声音。
“你真的甘心这样吗?”
那声音蛊惑他,“卿秋现在过得很好,害你的人都过得很好,你真甘心就这样死去吗?”
迟久认为是黑白无常来勾他了。
『不甘心又能怎样?』
迟久在心里这样想着,那少年却像会读心般,针对他的问题做出回答。
“只要你愿意帮我杀死卿秋,陷害卿啾,我就赐予你下一世可以许愿更改人生的机会。
怎么样?很划算对吧?”
迟久的心砰砰跳。
在空旷大楼回响的靡靡之音,如同西方故事里的魔鬼,在诱他堕入深渊。
可迟久还是上钩了。
他听见那人喋喋不休,和被他称作【观众】的人一顿沟通,最后递给他一颗丸。
“吃下这个,你能在只活最后七的情况下恢复健全。”
还能恢复吗?
迟久知道这东西可能是毒药,不过以他现在的状态,吃了毒药也不过是让他死得更轻松些。
迟久没怎么犹豫地就吞掉药丸。
随后,好似奇迹般,消失多年的感官再度回归在他的身上。
迟久缓慢地睁开眼。
寂静的大楼,遍地杂乱,对面是一个陌生人。
迟久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陌生人却向他伸出了手,眉眼弯弯,挂着甜笑。
“您好。”
许澄自我介绍道:
“我是许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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