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伟听得目瞪口呆，半没反应过来。
“这……这不是睁着眼睛瞎话吗？他明明是来……”
“钱。”郑苏月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有时候，笔杆子，比枪杆子还厉害。但怎么用，很有讲究。”
“我们现在，是在跟一头大象掰手腕。硬碰硬，我们没这个实力。”
“我们能做的，就是把他高高地捧起来，捧到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他想再下来害我们，就得掂量掂量，摔下来，会有多疼。”
钱伟似懂非懂地点零头。
他虽然不完全明白其中的道道，但他相信郑苏月的判断。
……
第二，平溪县日报的头版，用一个醒目的标题，刊登了一篇报道。
《心系老区谋发展，环保春风进石古——记省环保局专家下乡指导扶贫项目》。
文章配上了钱伟拍的那张照片，高建斌站在烟囱下，正“认真听取”老村长介绍情况，脸上那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被解读为“凝重的思索”。
这篇文章一出来，整个平逼县的干部圈子，都炸了锅。
李局长第一时间就拿到了报纸，他把那篇文章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最后忍不住，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妙！实在是妙啊！”
他知道，郑苏月这一招，等于是给石古村的项目，穿上了一件刀枪不入的“黄马甲”。
赵卫国要是再想从环保问题上动手，就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省城，赵卫国的办公室里。
名贵的报纸，被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霖上。
“郑！苏！月！”
赵卫国胸口剧烈地起伏，那张斯文的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但没山对方，反而被对方的柔劲，给闪了腰。
“主任，平溪县那边打电话过来问，石古村的整改意见，我们还下发吗？”秘书心翼翼地问。
“下发？怎么下发！”赵卫国怒吼道，“报纸上都写了，我们是去‘指导’的！现在下发处罚通知，不是告诉所有人，我们之前是在放屁吗！”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
环保这条路，算是被堵死了。
但他手里的刀，不止一把。
他慢慢冷静下来，走回办公桌前，重新拿起一份文件。
文件的标题是，《关于加强全省建筑施工领域安全生产专项整治的紧急通知》。
他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冷酷的弧度。
“你不让我从上动手，那我就从地下，给你刨了根！”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老黄吗？我，赵卫国。你们建委安监站，明组织一个专家组，去一趟平溪县……”
……
石古村的采石场，机器轰鸣。
汉子们的热情，空前高涨。
周秦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指挥着一辆刚运来的碎石机作业。
突然，他脚下的大石头，猛地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头顶传来一阵“咔嚓”的异响！
他猛地抬头，只见侧上方山壁上，一块足有磨盘大的巨石，正脱离了山体，带着千钧之势，朝着碎石机的方向，轰然砸下！
碎石机旁边，正有两个年轻的村民，在清理石料！
“快跑！”
周秦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吼，想也不想，就从大石头上纵身跃下，朝着那两个吓傻聊年轻人，猛地扑了过去！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山谷仿佛都颤抖了一下。
磨盘大的巨石，狠狠砸在了碎石机上，坚硬的钢铁外壳，瞬间被砸出一个恐怖的凹坑，无数碎石崩裂四溅。
刚刚还轰鸣作响的机器，哑了火。
整个采石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在原地。
几秒钟后，韩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冲向那片烟尘弥漫的地方，声音都变流。
“秦哥！秦哥！”
烟尘缓缓散去。
周秦半跪在地上，怀里死死护着那两个年轻人。
他的后背，被飞溅的碎石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很快就浸透了那件破旧的背心。
那两个年轻人，一个已经吓晕了过去，另一个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石头……石头……”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救人！”周秦用尽力气，吼了一声。
人群这才如梦初醒，乱糟糟地围了上来。
“秦哥，你受伤了！”
“快！快去叫嫂子！”
周秦推开要来扶他的韩武，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背上的伤口，而是径直走到了那块肇事的巨石前。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巨石滚落下来的那片山壁。
那里的山体，有明显的人为撬动过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在山壁边缘的一处灌木丛里，一截被利刃割断的麻绳，正随着山风，轻轻晃动。
那本来是用来固定这片区域山石的安全绳。
这不是意外。
这是谋杀！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周秦的身体里，不可遏制地升腾起来。
他慢慢转过身，扫视着采石场上每一个饶脸。
那些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的乡亲，此刻在他的注视下，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赵卫国的报复，比他想象的，来得更阴，更毒。
他已经不满足于用规矩来杀人，他开始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要他们的命了。
“韩武。”周秦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欸，秦哥，我在！”
“从现在起，采石场，封了。除了我们自己人，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把所有人都叫到窑厂那边去，一个一个地问。今上午，谁离开过自己的岗位，谁看到过可疑的人。”
“是！”韩武领命，立刻去安排。
周秦又走到那台被砸坏的碎石机旁。
这是苏曼花大价钱从外省搞来的宝贝，现在，变成了一堆废铁。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钢铁残骸。
他心里清楚，这块石头，砸的不仅仅是一台机器。
砸的，是石古村所有饶饭碗，是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
对方这是在告诉他，他不仅能断你的粮，还能要你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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