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一些士卒瞧着辽东、山东新政办得有声有色,辽国公常孤雏功劳卓着,更兼是皇长孙朱雄英的亲舅舅,权势日盛。
再看朱允炆,若想与朱雄英争那储位,眼下实在难有胜算。
几人私下凑在一处商议,觉得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便寻了个机会,悄悄递话给朱允炆的生母吕氏:“夫人,如今局势分明,二皇孙在京中与皇长孙相较,难占上风。依我等浅见,不如设法让朱允炆先去江南就藩,那里是鱼米之乡,民心安稳,正好积蓄力量。日后若有机会,再图大事不迟。”
吕氏听了这话,心中一动。
她何尝不知儿子处境,只是苦无对策。
江南富庶,且向来是文臣聚集之地,若朱允炆能在那里站稳脚跟,招揽些人手,确是条路子。
只是此事关乎重大,她不敢贸然行事,只嘱咐来人:“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轻举妄动。你们且先稳住,容我再做打算。”
那些士卒得了回话,便不再多言,只在暗中留意动向,盼着吕氏能寻到合适的时机,为朱允炆谋得江南藩地,也好为日后铺就根基。
江南的风,看似平静,却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暗流。
暮色漫进东宫偏殿时,吕氏正坐在窗边翻着一本《女诫》,见朱允炆从大本堂回来,便放下书卷,招手让他近前。
“今日先生教了什么?”她看着儿子身上的儒衫沾了些墨渍,伸手替他拂了拂,语气比往日温和几分。
朱允炆垂手站着,恭顺地答:“回母亲,先生讲了《论语》里‘为政以德’的章节,还让我们临摹了《九成宫》。”
吕氏点点头,指尖划过他袖口的褶皱:“你性子温和,向来听话,这是好的。只是眼下……有些事,需得想明白。”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槐树上,树叶被晚风扫得沙沙响,“关于皇太孙那个位置,你暂且别放在心上了。”
朱允炆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却没多问,只轻声道:“母亲的是。”
“你能听进去就好。”吕氏松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掌心温凉,“如今你大哥势头正盛,朝堂上多是向着他的人。咱们此刻硬碰硬,讨不到好,反倒容易惹祸。”
她看着儿子清秀的眉眼,想起他自体弱,不善争执,若真卷入储位之争,怕是要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且在大本堂安心念书,先生布置的课业要做扎实,见了父皇和大臣们,言行举止更要谨慎。”
“每日卯时去给皇后请安,午时陪太子殿下用膳,这些规矩不能错。”吕氏一桩桩叮嘱,“不必刻意去争什么,只消让人瞧见你懂事、稳重,就够了。”
朱允炆始终低着头,听完便躬身道:“儿子记下了。母亲怎么做,儿子就怎么做。”
他向来如此,从不会违逆吕氏的意思。
幼时学走路摔了跤,吕氏“男孩子要忍得住疼”,他便咬着唇不落泪;后来入了大本堂,先生夸他“悟性好”,吕氏“不可骄躁”,他便日日提前半个时辰到堂中温书。
吕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怜又叹。
她知道儿子不是没想法,只是习惯了藏在温顺的壳子里。
可这宫墙之内,温顺有时是护身符,有时也是绊脚石。
“明日起,我让人把《资治通鉴》再搬一套到你书房,晚间多看看前朝的兴衰史,比闷头读经卷有用。”她补充道,“遇上不懂的,多问问詹事府的老先生,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会真心教你。”
“是。”朱允炆应着,视线落在案上那盏油灯上,火苗轻轻晃,映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吕氏又了些琐碎的家常,无非是冷添衣、饮食当心之类的话,直到掌灯时分才让他回房。
朱允炆退出去时,脚步轻得像猫,廊下的灯笼照着他的影子,细长而单薄。
回到书房,他果然取了《资治通鉴》来读,读到“玄武门之变”那一页,指尖在“建成、元吉”的名字上顿了顿,又很快翻过。窗外的风还在吹,他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谨斜。
墨迹干透时,他吹熄疗。
这夜,东宫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朱允炆知道,母亲让他搁置的,或许不只是一个位置,还有那些藏在心底、从未出口的念头。
但他并不怨,正如母亲的,听话,总归是没错的。
吕氏坐在妆镜前,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刺得人眼慌。
前番与那白莲教圣女韩月合谋,想对太子妃下手,却不知哪里出了纰漏,功败垂成。
事后她惊出一身冷汗,若非处置得快,怕是早已引火烧身。
如今想来,只觉后怕。
那韩月虽是白莲教圣女,手段却未必靠得住,再者,东宫耳目众多,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悄悄拔去那几根白发,指甲掐得掌心生疼——此事过后,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母亲,该用晚膳了。”门外传来朱允炆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温顺。
吕氏应了声,起身时顺手将妆奁里一枚刻着莲花的银簪藏进袖知—那是韩月留下的信物,留着是个隐患,改日得找机会销毁才是。
席间,看着朱允炆口喝粥的样子,吕氏的心渐渐定了。
这孩子虽不如旁人锋芒外露,却胜在稳妥。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平安长大,到了年纪便去江南就藩。
她算过,允炆年满十五便可就藩,那时父皇(朱元璋)年事已高,不定已传位给太子。
待下安稳些,太子若有什么变数……吕氏舀粥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明日去给父王请安,记得带上你新画的《春耕图》。”她轻声道,“你父王近来总念叨着农桑,见了定会欢喜。”
朱允炆点头:“儿子记下了。”
吕氏看着他,心里有了计较。
蛰伏的日子虽难熬,却能避开风头。
江南富庶,民风安定,允炆去了那里,正好招揽人心,积蓄力量。
等熬过这几年,时机一到,那九五至尊的位子,未必就没他们母子的份。
夜渐深,吕氏坐在窗前,看着边那轮残月。
前番的失手像根刺,时时提醒她急不得。
她摸出那枚银簪,在烛火上晃了晃,最终还是攥紧了藏回袖郑
罢了,且忍一时。
等允炆就藩那日,便是新的开始。
这宫墙里的事,从来都是比谁熬得久,比谁藏得深。
她有的是耐心,慢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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