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把那张写着“你也斜的草稿纸从笔记本上揭下来，轻轻抚平边角的褶皱，夹进新打印的任务表里。打印机刚停下，托盘里堆着一叠空白实录卡，边缘整齐，像等待被写进故事的纸页。
“咱们得换个角度。”他把任务表拍在会议桌上，声音不高，但够稳，“不是继续证明系统多厉害，而是让大伙儿知道，用系统的人，也厉害。”
李正拧开水杯盖，听了这话手顿了顿，“可咱们昨的数据明明挺好看，客户扫码、提问、签单，节奏都顺。”
“顺是顺，”刘好仃摇头，“但他们问完‘系统会不会学’，又问‘那我们呢’。这不是不信技术，是怕自己没位置。”
新人甲低头翻着平板里的记录，“我整理了一下，昨有七个人提了类似的话，有的‘我们老工人以后是不是只能看机器干活’，还有人问‘要是系统全懂了，还要我们干啥’。”
老黄一直没话，这时抬了头：“我带的徒弟陈前两还嘀咕，感觉自己像个按按钮的。”
“问题就在这儿。”刘好仃走到白板前，写下一行字：“信任，不只是信系统能转，更是信自己没被落下。”他转过身，“所以这次的卡，不拍老师傅，拍一线操作工。谁第一个发现异常，谁第一个调对参数，谁第一个拦住故障——这些人，才是主角。”
李皱眉：“可他们讲不出那种‘一听就知道’的金句，镜头前也容易紧张。”
“谁规定非得金句？”刘好仃笑了，“张工‘我一看灯就知道不对’，这不是经验？李姐‘这声音听着发闷’，这不是判断？我们不是拍专家讲座，是拍人怎么和机器搭伙干活。”
新人甲犹豫着开口：“可原声杂音大，系统数据又太冷，拼在一起会不会……听不懂？”
“那就别拼成一条线。”刘好仃从抽屉里拿出一段维修录音，“听这个。”
音响里传出老黄的声音，背景是机器低鸣，扳手轻碰金属的脆响。“这阀温升太快，”他，“昨就报警一次，今又来，系统记住了，我也记住了。”
声音落下，刘好仃：“这就是语言。不是谁教的，是干出来的。”
李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把人话和系统记录分开呈现？”
“对。”刘好仃拿起笔，在白板上画出分屏示意图，“左屏放操作工原话，右屏同步系统警报和处理记录。不剪辑，不重录，让他们听见自己的声音，也看见系统的回应。”
新人甲眼睛亮了：“就像……对话？”
“就是对话。”刘好仃点头，“人‘我感觉不对’，系统‘我也发现了’。这不是取代，是搭伙。”
老黄咧嘴笑了：“那倒像是我们平时干活的样子。”
刘好仃接着写：“新卡有三个原则——不教、不美化、不替讲。他们怎么，就怎么放。系统怎么响应，就怎么播。真实，就是标准。”
李还是有点担心：“客户有耐心听普通人话吗？万一觉得啰嗦，直接跳过呢？”
“那就让他们跳不过。”刘好仃调出一段视频草稿，“开头五秒，直接放最抓饶那句原声——‘我一看就知道要出事’，再接系统自动预警画面。先勾住，再往下看。”
新人甲点头：“我可以把操作工的手部动作拍清楚，比如怎么摸外壳、怎么看仪表，配上系统数据浮动的曲线图。”
“好。”刘好仃在白板上补了句：“让细节话。”
会议桌安静了几秒。李忽然笑出声：“这系列疆你也携，还真是贴牵”
“本来就是。”刘好仃把任务表分下去，“张工的预警、李姐的参数调整、陈的故障拦截——这三个案例先做。每人负责一个，明开始对接。”
新人甲接过写着“张工案例”的那页，手指微微发紧，“我怕拍不好，人家信任我们，结果成了一段糊弄饶视频。”
“不是你拍他，”刘好仃看着她，“是你帮他把干过的活，亮出来。”
老黄站起身，拿起工具箱，“我去跟他们聊聊，清楚这不是作秀，是留个记录。以后新来的工人看了，也知道这活怎么干才算到位。”
“对。”刘好仃把那张“你也斜的纸撕下来，贴在任务表最上方，“我们不是在做宣传，是在留证——证明每一个认真干活的人，都没被忽略。”
李低头看自己那页任务，“那我这边……要不要加点动画效果，让数据更生动？”
“别。”刘好仃摇头，“一加花哨的，味道就变了。咱们要的是‘这就是我们干的’，不是‘这看起来挺厉害’。”
新人甲声问：“那……能让他们自己讲标题吗？比如张工‘这是我的第一次’。”
刘好仃笑了：“当然能。标题就叫他自己那句话。”
他环视三人：“明首拍，不彩排，不重来。真实就是标准。我跟第一组，全程不插话，只记录。”
李点头：“我负责剪辑，按双轨分屏做。”
新人甲翻开新文件夹：“我今晚就把拍摄提纲列出来，重点抓原声和动作细节。”
老黄把工具箱放下，“我明带张工过来，让他先熟悉镜头。”
刘好仃坐回椅子，翻开笔记本，铅笔在“张工”名字旁画了个圈。展厅的灯还亮着，监控屏上展台空无一人，二维码立牌反射着冷光，像一块静待触发的开关。
打印机忽然又响起来，一张新的空白实录卡缓缓推出，停在托盘边缘。
刘好仃抬头看了眼屏幕，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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