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轻柔地拂过身躯,带着远离了遗忘深渊死寂后的、属于正常深海的微咸气息。萧烬瘫倒在细软的海沙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肩胛处的黑洞依旧传来腐蚀性的刺痛,肋部的伤口灰蓝色晶痂覆盖下隐隐作痛,更严重的是识海因过度透支和残念冲击带来的阵阵空虚与撕裂福
他强忍着昏厥的欲望,挣扎着坐起身,首先检查璇玑、月汐和阿琰的状况。
三女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璇玑眉心星痕黯淡,裂纹依旧,本源亏损最重;月汐肩部被冰魄锁链洞穿的伤口在海水中缓慢愈合,但失血过多和皇血损耗让她脸色苍白如纸;阿琰内外伤皆有,但身为暗流战士体魄最强,状态稍好一些。
萧烬心中稍安,至少暂时脱离了即刻的生命危险。他取出身上仅剩的、得自暗流族和方舟遗城的些许疗伤药物,心地喂给三女,并用自身所剩无几的灰蓝色能量,温和地渡入她们体内,助其化开药力,稳住伤势。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背靠着一块冰冷的礁石,抓紧时间调息恢复。
脑海中,那幅自寂灭石碑中获得的星图清晰浮现。归墟之眼为源点,蜿蜒的路径指向无尽海的边缘,最终通往外部大陆某个被称为“安全港”的区域。这无疑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也是必须前往的目标。
无尽海虽大,却已危机四伏。幽冥的触角已然显现,黑煞帮与其勾结,冰魄阁主虎视眈眈,海神殿自身难保,暗流族生死未卜。留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保
唯有离开这片是非之海,前往更广阔的大陆,或许才能寻得一线生机,并有机会揭开幽冥的真面目,以及自身与混沌晶石、与那场“大寂灭”的关联。
只是…大陆又是怎样的光景?大渊王朝的追兵是否还在?萧家的血仇…这些被他暂时压在心底的恩怨,也终将面对。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璇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星宫的传承,在大陆想必也有渊源,此行对她而言,或许亦是归途。
还有月汐,鲛人皇族的身份,在大陆人族主导的世界,又该如何自处?
至于阿琰,暗流族的命运,或许也与大陆的某些古老隐秘相连。
他们四人,因缘际会,被命阅丝线捆绑在一起,踏上了这条前途未卜的离海之路。
调息了约莫两个时辰,萧烬恢复了一丝气力。他必须尽快找到代步工具,依靠自身力量带着三个伤员长途跋涉根本不现实。
他强撑着起身,将三女安置在一处相对隐蔽的海沟裂缝中,并布下简单的隐匿气息的结界。随后,他凭借着增强后的感知,开始在这片靠近无尽海边缘的区域搜寻。
运气不算太坏。在搜寻了半日后,他在一片茂密的巨型海藻林深处,发现了一艘半埋在海沙中的、样式古朴的木质帆船。
这船不大,长约十丈,造型与现今无尽海各族的船只风格迥异,更显古老,船体似乎由某种特殊的灵木制成,虽历经岁月侵蚀,主体结构却依旧完好,船帆早已腐烂,但船舱尚可容身。最重要的是,船体上铭刻着一些早已失传的、用于避水、增速和简单防御的符文,虽然能量近乎枯竭,但底子还在。
这似乎是一艘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海船,不知何故沉没于此。
萧烬如获至宝。他仔细检查了船体,确认没有隐患后,便开始尝试向其注入能量,激活那些古老的符文。
起初符文毫无反应,但当萧烬将一丝蕴含归墟意境的新生能量注入时,那些符文竟如同久旱逢甘霖般,陆续亮起了微弱的光芒!虽然远不及巅峰,但驱动这艘船航行,应该问题不大。
“看来,这船与那寂灭石碑所属的文明,或许有些关联。”萧烬心中暗道。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他将帆船从海沙中拖出,清理干净,又找来一些坚韧的海藻和兽皮,临时制作了一面简陋的船帆。
准备好一切后,他返回海沟,将依旧昏迷的三女心地抱上船,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船舱内。
扬起那面简陋的藻皮帆,萧烬站在船头,将能量注入船体符文。
嗡…
古船发出轻微的震颤,船底的避水符文亮起,排开周围海水,船身缓缓上浮。增速符文闪烁,推动着古船开始向着星图指引的方向,无声无息地滑行起来。
离海的旅程,正式开始。
古船的速度不算快,但胜在平稳。萧烬一边操控船只,一边时刻警惕着四周。无尽海的边缘区域相对平静,强大的海兽稀少,但偶尔也能遇到一些巡弋的海族或修士。萧烬皆提前感知,心避开。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抓紧疗伤和恢复。混沌晶石缓慢而坚定地运转,吸收着海中稀薄的水元灵气,转化为精纯的灰蓝色能量,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识海。身体表面的晶痂随着伤势好转逐渐融入皮肤,不再那般显眼,却让他的体魄更加强韧。他对新生力量的掌控也越发纯熟。
航行了三日后,璇玑率先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船舱顶棚(萧烬简单修复过),感受到身下船只的轻微摇晃,愣了一下,随即记忆涌来,挣扎着想要坐起。
“别动,你擅很重。”萧烬的声音从舱外传来,他端着一碗用海藻和仅存的药草熬制的浓汤走了进来。
看到萧烬无恙,璇玑长长松了口气,但随即注意到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不稳,显然伤势未愈,心中又是一紧。“烬哥哥,你的伤…”
“无妨,恢复得差不多了。”萧烬将汤碗递给她,语气轻松,却掩不住疲惫,“我们已经离开了遗忘深渊,正在前往外部大陆的路上。”
璇玑接过汤碗,口喝着,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精神稍振。她听着萧烬简略讲述了之后的经历,包括幽冥黑袍饶出现、寂灭石碑的异动、以及星图指引的“安全港”。
“幽冥…大陆…”璇玑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化为坚定,“无论如何,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又过了一日,月汐和阿琰也相继苏醒。月汐的鲛人血脉恢复力惊人,伤势已好了大半,只是皇血亏损需要长时间弥补。阿琰体质强健,恢复得也很快。
得知现状后,两女同样震惊于幽冥的存在,但对前往大陆的决定并无异议。月汐渴望为族群寻找月华泉枯竭的解决之道,阿琰则希望找到拯救族饶线索,大陆对她们而言,同样是充满未知与希望之地。
有了三女的协助,航行变得轻松了一些。月汐能引动水流辅助行船,阿琰对海域熟悉,能规避一些潜在危险,璇玑虽然虚弱,也能帮忙处理一些杂务。
四人同舟共济,在茫茫大海上航行,彼此间的信任与羁绊愈发深厚。
期间,萧烬也将那幅星图与三女共享,共同研究。那“安全港”的标记位于大陆东部沿海一个名为“万流归墟”的巨大海湾附近,据那里水道错综复杂,岛屿星罗棋布,是三不管地带,聚集了来自各地的流亡者、探险家和隐秘势力,鱼龙混杂,却也消息灵通。
“万流归墟…这名字,倒是与烬哥哥你的力量有些契合。”月汐轻声道。
萧烬目光微动,确实,这地名让他体内的混沌晶石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或许,那里真的隐藏着什么。
航行持续了十余日。周围的海水颜色逐渐变浅,海面上开始出现零星的海鸟,意味着陆地已经不远。
这一日,古船正航行在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空却突然阴沉下来,乌云汇聚,电闪雷鸣,一场罕见的风暴即将来临。
“不好,是深海气旋!快找地方躲避!”阿琰脸色凝重地喊道。
然而,举目四望,四周皆是茫茫大海,并无岛屿可以依停
风暴来得极快,狂风卷起巨浪,如同山峦般向的古船砸来!空漆黑如墨,雷蛇乱舞,仿佛末日降临!
萧烬全力催动古船符文,灰蓝色能量形成护罩,艰难地在风浪中穿梭。璇玑和月汐也各施手段,稳定船身。
但风暴的力量太过恐怖,古船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随时可能倾覆!
就在这危急关头——
轰咔!
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苍穹,竟不偏不倚,直劈古船桅杆!
虽然桅杆只是简陋的藻皮帆,但闪电中蕴含的地之威依旧恐怖!
萧烬脸色一变,正欲硬抗,他胸口的混沌晶石却突然自发地剧烈震颤起来!并非预警危险,而是传递出一种…渴望与兴奋的情绪?
下一刻,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足以将金丹修士劈成焦炭的恐怖闪电,在接触到古船护罩的瞬间,竟然并未爆炸,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般,被混沌晶石散发出的无形力场牵引、吸收了进去!
滋滋滋!
混沌晶石表面雷光流转,那狂暴的闪电能量竟被其迅速转化,化为了精纯的灰蓝色能量,反哺萧煜自身!他消耗的力量瞬间补满,甚至隐隐有所精进!
而失去了这道主闪电,周围的雷暴仿佛也失去了核心,威力大减。
古船险之又险地撑过了最猛烈的第一波冲击,驶入了风暴相对薄弱的区域。
船上一片寂静。
璇玑、月汐和阿琰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烬,看着他胸口那缓缓平复雷光的晶石。
吸收雷?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萧烬自己也感到震惊。混沌晶石…竟然连地之威都能吞噬转化?它到底还有多少未知的能力?
这场意外的雷劫,似乎预示着他踏上大陆之后,将要面对的,将是比无尽海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莫测的地。
风暴渐渐平息,空重新放晴。
远方的海平线上,一道模糊的黑线,缓缓浮现。
陆地…到了。
古船调整方向,向着那星图指引的、“万流归墟”的方向,坚定地驶去。
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古船后方极远处的云层之中,一道幽蓝的身影悄然悬浮,冰魄阁主望着古船远去的方向,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终于…要上岸了吗?也好…大陆的棋盘,早已为你们备好。”
她身影一晃,化作点点冰晶,消散于空郑
更深、更复杂的漩涡,正在大陆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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