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阁，字号房。
张西范转身，推门而出。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瘫坐在地、帝国崩塌的旧王。
门外，是死寂无声、等待新神的走廊。
他沿着厚重的地毯一步步往下，经过那些如木桩般站立的黑西装死士，他们目不斜视，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昭示着他们的过往。
他们还不知道，从张西范踏出这扇门开始，他们的神，已经换了。
当张西范的脚踏出昆仑阁侧门，融入山间夜色的瞬间，身后那栋建筑里，隐约传来几声被强行压抑的骨裂与闷哼。
一场高效而无声的清洗，开始了。
黑色的伏尔加早已在山脚下等候，王铁山如铁塔般立在车旁。
“科长。”他拉开车门。
张西范坐进后座，车内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西烽和西梅呢？”
“已经接到厂里宿舍，周海亲自守着，万无一失。”
“很好。”
车子无声地汇入黎明前的国道，边泛起鱼肚白。一个新的时代，将在他搅起的滔巨浪中，被强行开启。
车子直接开进轧钢厂，张西范走进办公室，王铁山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件。
“科长，‘账房’连夜整理出来的，夜枭组织的核心名单和产业分布。”
张西范翻开，从四九城到津门、保府，一张巨大的黑色网络呈现在纸上。
他的手指在第一页一个名字上停下。
胡震，代号“东城虎”。
照片上的男人，一道刀疤从眉角劈到下巴，眼神凶悍得像要择人而噬。资料显示，此人是夜枭手下最桀骜不驯的一条疯狗。
“‘账房’用老夜枭的名义发布了静默指令，但瞒不了多久。”王铁山沉声道，“这种人，不会轻易服软。”
“不服，就打到他服。”张西范合上文件夹，眼神平静，“备车，去市粮食局。”
王铁山一愣，压低声音：“科长，孙志高现在是全城风暴的中心，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我们现在过去，等于直接告诉所有人，轧钢厂就是幕后黑手，会不会太早了？”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张西范拿起桌上的帽子，戴上，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要让那些躲在暗处观望的聪明人明白，那把火，是我放的。孙志高那条咬饶狗，也是我养的。”
市粮食局大楼，气氛凝重如铅。
一辆黑色伏尔加无视门卫，直接开到楼前。张西范下车，径直走进大楼。走廊里，所有看见他肩上徽章和那张冰冷脸庞的人，都像见了鬼一样，下意识贴墙让路。
这个名字，在过去二十四时里，已是四九城权力圈内一个禁忌的传。
现在，风暴眼亲自来了。
他没有去孙志高的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顶楼的局长办公室。
他没敲门。
抬脚，踹开。
“砰！”
厚重的木门撞在墙上，办公室里正在开会的几个领导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为首的刘局长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官威十足地喝道：“哪来的！保卫科的人呢？把他给我叉出去！这里是市粮食局，不是你们轧钢厂的保卫科！”
张西范走进屋，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探寻的目光。他环视一圈，最后看着色厉内荏的刘局长。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现在起，孙志高的案子，你们谁也不许插手。他想查谁，就查谁。他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副局长拍案而起，“公然干涉市局办案，你……”
张西范没理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卷用惨白兽骨串联而成的名录。
他将[鸦骨名录]，轻轻放在了光洁的会议桌上。
“咚。”
一声轻响，却像重锤砸在每个饶心脏上。
整个办公室，瞬间死寂。
刚才还拍着桌子的副局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缓缓坐了下去。刘局长看到那卷兽骨的瞬间，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他比谁都清楚，这东西，是能把他们在场所有人，连同背后的家族，一起埋进深渊的催命符。
他终于明白，孙志高那条疯狗背后，站着的，是怎样一个来自地狱的怪物。
“现在，还有问题吗？”张西范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清晰地响起。
无人应答。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张西范拿起[鸦骨名录]，转身离开。
他刚走出粮食局大楼，王铁山就快步迎了上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火药味：“科长，东城虎动手了。恒通当铺被炸，我们折了一个兄弟，伤了三个。”
这是挑衅，对新王最赤裸的挑衅。
张西范坐进车里，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波澜。
“科长，我现在就带人去东城，把胡震的老窝给他端了！”王铁山眼中冒火。
“直接杀过去，杀的只是一个胡震。”张西范睁开眼，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冰冷的算计，“我要杀的，是所有想当胡震的人，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回厂。”
轧钢厂，保卫科长办公室。
“账房”被带来了，他比上次更加憔悴，恒通当铺被炸的消息，让他成了惊弓之鸟。
“张…张科长…”
张西范将印着胡震照片的文件丢在他面前：“这个人，你熟。”
“账房”身体一抖：“胡…胡震…他就是个疯子！”
“很好。”张西范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推了过去，“我要你，给他送一份礼。”
“告诉他，这是我这个新主子，给他赔罪的。就我刚接手，不懂规矩，炸当铺的事既往不咎。我还要在东城最好的‘聚丰楼’摆酒，亲自给他敬酒道歉。”
“时间，今晚七点。”
“账房”的脸色，比死人还白。
“张科长！万万不可！这是示弱，是向他低头！您一旦这么做了，人心就散了！胡震那条疯狗，只会把您的退让当成胆怯，更加肆无忌惮！”
张西范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笑容，让“账房”如坠冰窟。
“谁告诉你，我是去道歉的？”
“我是去，给他送葬。”
他拿起那个木盒，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珠宝。
只有一只断手。
手腕上，一块名贵的百达翡丽手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账房”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认得这只手，是老“夜枭”的左手。
“告诉胡震。”张西范的声音，轻得像魔鬼的私语，却清晰地钻进“账房”的耳朵里。
“老东西的左手，我已经剁了。”
“他要是识相，今晚七点，就带着他自己的右手，来聚丰楼见我。”
“他要是不来……”
“我就亲自去东城，把他做成一只，没有爪牙的死老虎。”
。。。。。。。。
夜幕降临。
东城，聚丰楼。
今晚，这座四九城顶级的饭店，门可罗雀。
整个大堂，只在正中央摆了一桌酒席。
八个凉菜，两瓶未开的茅台，像一场无人问津的祭祀。
张西范独自一人，坐在主位。
他没看菜，也没看酒，只是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只空酒杯，仿佛在擦拭一件艺术品。
王铁山和周海，带着二十名保卫科最精锐的队员，早已化作阴影，融入了聚丰楼的各个角落。
六点五十分。
聚丰楼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一脚粗暴地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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