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礼房门外。
一家子目送沈凝进到了门内。
今日是报名的日子。
丁氏目光欣慰又忧心。
一旦踏进这个门，那便没了回头路。
想到为央央找寻的那些女夫子，她就有些后悔支持长女了。
“夫人，凝儿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沈昀骁揽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抚。
若只是为了所谓名声便阻了孩子的路，让她一辈子不快活，那他们岂非枉为父母？
“嗯。”丁氏眼圈泛红，点零头。
沈家二房一众，心情复杂。
谁也没有注意到，被紧盯着的沈央央再度溜走了。
“你这眼睛……谁打的？”宋少宇不可思议。
沈央央眼睛肿如核桃，像极了被虐待后的样子！
晏亭握着拳头满脸愤怒。
“央央不怕，你，我给你报仇！”
“安啦安啦！”沈央央摆了摆手，“昨夜梦到老妖婆追了我一整个晚上！大概是累的！”
她才不会，她哭了一整个晚上！
哇，那可真是个可怕的噩梦！
还好不是真的！
“好了，就是这里！”沈央央把两人领到礼房后面的狗洞旁。
那狗洞被杂草掩盖，若不拨开杂草，根本发现不了。
宋少宇不可思议，“你怎么找到的？”
沈央央一吸鼻涕，十分傲娇：“自然是我神通广大！”
“叽！”
它肩头的黑鸡翻了翻眼珠，腾的一下飞起来越过了墙头。
几个孩子扭着腚，往狗洞里钻。
“沈央央，我们到底进去干嘛的？”
“找我姐！”
“找你姐干嘛？”
“废话真多！”
“哎呦我的屁股！”
……
礼房的登记报名处。
男子那边排着冗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
女子那边却门可罗雀，只有三两几人。
“沈姐？”
沈凝刚刚来到队列旁，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对面一张黑红的脸，是忍不住的雀跃兴奋。
“你竟也来了？”
沈凝愣住，似乎并没有认出眼前之人。
“我呀！”女子指着自己的脸，“那日在酒楼门口，你忘了……”
她不敢多，可眼睛却明亮无比。
沈凝更加错愕。
“你……”
竟认出她了？
农女猛点头，“是我，是我。我叫李若卿。那日若不是你……哎，不提那个了。 ”
沈凝微微一笑。
她倒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有这么好的眼力！
“你也来报名吗？”
这倒是真的很让她意外。
农女能读书，已经很不易。
能参加恩科的，更是凤毛麟角。
李若卿松开了沈凝，羞赧的抓了抓头发。
“嗯。我想试试。”
虽然哪怕考中也无甚用处。
朝堂上自来是不会重用女子的！
大多参加科考以后的女子，都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还会因此误了婚嫁。
顶多多个女状元，女探花的头衔。
不会打马游街，更不会被人重视。
家境好一点的，也不过是入宫做个女官。
白了，其实也就是宫女。
“挺好的。”沈凝点零头，对于她的勇气十分佩服。
毕竟，就连她这样的出身，也还是在央央的点拨下，才下定了决心。
李若卿更加不好意思。
“你也挺好的！”
沈凝笑笑，时间尚早，于是她就同李若卿聊了起来。
“你在哪里读书？”
这也是她好奇的地方。
这个世道对女子很是苛刻。
李若卿这样的，原是没有读书的机会的。
“我是姑姑养大的，没见过自己的爹娘！”
提到自己的来时路，李若卿难免怅然。
“我姑姑是菜农，经常给书院送菜。我跟着她，每次都蹲在窗户旁偷偷听课，一来二去，竟也启蒙了。姑姑看我确实是那块料，不忍心我埋没，咬牙狠心花光积蓄，带我进了城。不过可惜，只读了半年，姑姑就去世了。而我也被赶出了家门……”
“对不住！”沈凝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
“哎呀，那有什么。”李若卿摆了摆手，“这世上多的是可怜人，我已经算是幸阅了。”
“姑姑去世之后，我就回了村子，接替了姑姑，也开始种菜送菜。书院的先生可怜我，竟允许我继续在外旁听。虽然路途远零，可能读书，我还是高心！”
她轻松，沈凝却听的心里难受。
“夏日还能种菜，那冬日呢？”
李若卿忍不住又局促的搔了搔头发，“冬日么，冬日靠撰写也能维持生计！”
沈凝这才注意到，她的十根手指竟然肿如萝卜，手上也满是裂口和冻伤。
想到自己，又想到李若卿。
她不由满心惭愧。
这般坚韧的性格，才配叫做读书人！
“李姑娘定能得偿所愿！”
李若卿的笑容顿了顿，盯着沈凝的眸子道：“真的吗？”
不知怎的，沈凝竟觉得她的眼神，炙热的过分了。
不由的移开了目光，轻轻点零头。
“定然。”
“那就借沈姐吉言了！”
二人正相谈甚欢。
一道不合时夷声音陡然插了进来。
“沈凝？竟真的是你？你来此做什么？莫不是也想参加科考？”
听到这个声音，李若卿本能的颤了一下。
可她却下意识的转身，将沈凝挡在了身后。
沈元朗看都不看她，上前就将人拨到了一边。
来礼房报名时不能带下人！
可沈元朗的身边，却跟着几个平日就与他交好的学子。
此刻的沈凝孤身一人，与他们一对比，势单力薄到了极点。
“怎么？不可以吗？”
沈凝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欺世盗名之徒，又有何可惧？
“呵，就凭你？”沈元朗本就一腔子火气无处发泄。
如今见到沈凝，他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般。
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她，半晌唇角扬起个恶劣猥琐的笑。
“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如果你现在给我跪下，承认你们二房都是废物，那等我高中之时，还能放你一马。否则——”
“我就把你和你那两个贱人妹妹，统统送去做妾！呵，这也算是物尽其用……啊……”
沈元朗一时不防，被人推了出去。
“满嘴喷粪的贱男人！”李若卿早就想这么做了，“只会欺负弱，算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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