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我十多年的心血啊，真的就这么没了！”老者一阵顿足捶胸。
姑娘甩了一下大辫子，叹息一声，轻轻拍打老者后背，轻柔柔地道。
“爸，算了吧，追不上了，这事都怪我当时没拦着您，既然已经这样，咱回去拿钱吧！”
她暗中记下了张学强的背影和那辆崭新的大凤凰，还有那怪异的骑车姿势，心里暗中念道，哼还有人家从就收藏的好玩意呢，我早晚找到你！
老者长叹一声，“哪能怪你，是爸爸不争气，做了几十年学问连饭都吃不上了，被逼无奈才卖的笔记。
卖了就卖了吧，大不了我再慢慢写......”
吱嘎一声刹车，张学强停在了学习社门口。
今的门口多了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两个盖着薄棉被的大笸箩。
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刘，正在扯着嗓子叫卖，“大肉包子嘞，糖三角”
张学强戏谑道，“刘啊，你叫得不对啊，应该这样，包才，好白的我的面，包才，吃点儿包，弄点儿包，尝尝包儿的馅儿哎~！”
刘没好气地翻白眼，“张爷，您那是相声里的词儿，这年头我要是敢这么叫，准让工作组的弄走学习几。”
二人正调侃呢，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姑娘颠颠地跑过来，高高举起五分钱的钢镚儿和二两粮票，仰着脖子奶声奶气道。
“买个糖三角！”
刘赶紧地拿竹篾夹子夹了一个糖三角，包在草纸里，递了过去，顺手接回来钱，却把粮票还给了她。
姑娘抱着糖三角转身就往胡同里跑，一个脚老太太笑呵呵地看着她。
“奶奶，糖三角，他家不要票！”姑娘翘脚把糖三角递给老太太。
“宝贝儿吃去吧，回家别乱跑，老猫给你叼走了！”
姑娘扯开草纸，狠狠咬了一口还在冒着热气的糖三角，那糖汁立刻涌了出来，烫得孩子直吸溜。
又不顾烫嘴再啃一大口，嘴角沾满凝固的糖霜，脸儿笑得都开花了。
老太太拿着那二两粮票，走了过来，“刘，你忘了收粮票啊！你这孩子，回头交不了帐咋办，这才几个人买啊，就犯糊涂了？”
刘抬手挡回去，规规矩矩道，“王奶奶，咱家不要票！”
老太太瞪大了眼，嘴巴翕张几下，压低声音道，“有新政策了？以后都不要了？”
那昏花老眼中似乎燃起了火花儿。
刘哑然失笑，连连摆手道，“王奶奶您想多了哈，政策没变，我们这是有客人定的，人家又不要了，没办法才这么卖，只为了回本儿！”
老太太满脸失望之色，眼中的火花也瞬间灭了，刚要转身忽而指着另外一个笸箩道。
“刚才你喊肉包儿了？也不要票？”老太太眼中又亮了几分。
刘笑道，“都不要，您老就放心吧！”
老太太摸摸索索，从棉袄夹层里拿出一个蹭得又黑又亮的红布荷包，“多钱？给我一个！”
刘道，“一毛五，我这就给您拿！”
老太太立刻撅起了嘴，“一毛五？别处笼包才五分，牛羊肉大包子才一毛，你还真敢，一毛五，谁吃得起！”
话间那个荷包又被她郑重地塞回去，还紧了紧棉袄。
这时候京城的包子常见的有两种，一是笼蒸包每斤一块钱能称二十个合着五分钱一个可得给一斤粮票；二是牛羊肉的大包一两一个，每斤一块钱，也得要半斤粮票半斤肉票。
所以老太太才觉得一毛五一个贵了。
眼看老太太慢悠悠地要走，张学强摸出三毛钱，忽而道，“麻烦给我来两个大肉包！”
刘哎了一声，掀开笸箩上的棉被，一股肉香、面香，混合着水汽蒸腾而起。
两个大肉包子，包在草纸里递给了张学强，还冲他挤了挤眼睛。
张学强撕开包子一角，也不吃，只是吹热气，“呵这油啊，真香，烫啊......”
老太太猛地扭回头，看着那硕大的包子，“啊，这么大，真是大肉包儿了，得二两吧，还不要票，给我来俩！”
从那干瘪的荷包里，抠搜出两张皱皱巴巴的纸票和几个分钱。
“嘿，老太太，二两只多不少，肉还多呢，油水足！”
刘夹包子包装收钱一气呵成，“您可趁热哈，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太太凑上去先闻了一鼻子，脸上露出笑意，垫着脚往回走，“凉了我馏馏，哎，明儿还卖不？”
刘扯着嗓子道，“至少卖三，中午晚上都有，您老只管来。”
樊子君给他了，每卖十个就有二分钱的分成，刘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看着老太太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张学强盲猜她多半不舍得独享，得给孩子一个。
张学强捧着大肉包子，笑呵呵地进了门。
茶馆里客人还真不少，有三桌常客，桌上除了茶壶都摆着肉包子呢。
辉二爷坐在角落里盘着那对大奔，一双闪着贼光的老眼直往人家包子上瞟。
厨房门帘一挑，樊子君端着一笼屉包子出来，那热气一蒸，辉二爷终于坐不住了。
“哎樊，今儿包大肉包了，能先给我来个不？”
樊子君抿嘴笑道，“老爷子，您还馋这个啊，一会儿有您的饺子呢！”
她忽而压低声音，“虾仁黄瓜的！”
辉二爷喉结咕哝一下，又看了看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先给我个解解馋，闻着这味儿我坐不住啊！”
樊子君正色道，“一毛五一个，您要几个？”
辉二爷一愣，嘴巴虚张几下，嗫嚅道，“先赊着不行？”
樊子君端着笼屉扭头就走。
辉二爷正看到门口的张学强，高声叫道，“哎，子，给爷弄个包子吃，一个就成！”
张学强没搭理他，侧身让开樊子君，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顺手拿起茶壶，水温正合适，倒了一杯慢悠悠地喝着。
辉二爷拉椅子来到桌边，“一个包子，抠搜的你啊，等爷手头宽裕了，请你吃羊肉丸的，那个香啊！”
张学强故意气他，“不爱吃，膻气！”
辉二爷没咒，一对核桃盘的格楞楞直响，眼珠子似乎比核桃转得还快，不知道他琢磨什么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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