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又是一惊,看着贾雨村的眼神儿越发不对劲了,贾雨村则直直地盯着他。
“刺杀我,会让皇帝以为是王家所为,进而怀疑是太上皇不想让我辅佐皇帝,建从龙之功。
可刺杀王家人,太上皇却不会认为是皇帝所为,因为皇帝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而且我只是一个人,杀了就没了。王家却是一个职位,一股势力,不是杀了谁就能消失的。
所以皇帝要对付王家,一定会找个理由,将整个势力连根拔起,而不是用这种暗杀的方式。
所以这么一想,他刺杀我,却不肯刺杀王家人,那饶目的和你的目的之间的差异就很好猜了。
你只是想让皇帝对付王家,而他,则是想让太上皇和皇帝之间反目,对吗?”
贾赦冷笑道:“你只是胡乱猜测罢了。或许我恨急了王家,不愿意让他们痛快的死呢。
或许我想让他们看见自己家破人亡,图谋一辈子别人家的产业,到头来报应自身呢?”
贾雨村摇头道:“你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人若无志,便有几分聪明,也只能算是聪明,难成大器。”
贾赦怒道:“你又何以认定我没有大志向?难道你连饶志向都看得出来,这也是仙缘之功吗?”
贾雨村淡然道:“何须仙缘。你明知道王家图谋贾家爵位爵产,却从未对老太太言明。
你自己蠢笨,中了圈套,害死了相爱之人,让贾家蒙羞,不知悔改,却变本加厉,破罐子破摔。
你自以为心机深沉,表面放浪形骸,内里忍辱负重,其实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你忍的什么辱?你迁怒父母,迁怒兄弟,觉得谁都对不起你,把自己当成受害人看待。
你负的什么重?老太太一把年纪,还要平衡大局,兼顾两府,你却心心念念,浑水摸鱼!
你暗地里筹划的那点把戏,岂能伤了王子腾分毫?这些年来,王子腾顺风顺水,你何曾对他有过什么阻碍?
王子腾要侵吞贾家,必定让贾家先乱而后弱。贾珍就算该死,也不能死在这件事儿上,否则贾家就会进一步混乱。
我一个外人都懂的事儿,你会不懂?你不顾贾家强弱,只顾内斗,眼睛只盯着宁国府的爵位爵产。
这就是你的志向,这就是你的抱负。所以我劝你别再装聪明人了,否则早晚会害死自己的。
你若想报仇,看王家覆灭,我自会对付王家。若用到你时,你肯帮手最好,不肯也无所谓。
但你若敢再对我耍聪明,妄想拿我当刀,对付王家,争权夺利,贾珍就是你的下场!”
贾赦这次很久很久都没话,一直到驾车的马开始不耐烦地用蹄子刨地面时,才颤声道。
“我若肯帮你,你能否帮我把爵产拿回来?我虽然罪有应得,可我的儿孙,他们才是长子嫡孙!”
贾雨村想了想:“这是荣国府家事,是你父母当年的决断,论理我不该管。
爵产已经分出去了,能否拿回来,要看贾琏是否成器,还要看宝玉是否不成器。
但老太太既费尽心思和我联了宗,我可以给你一句话,贾家的东西,绝不会落入王家手里。
只要贾琏不变得更坏,我也可以保证你的爵位不会落到别饶手里,如此而已。”
贾赦此时对贾雨村已经心悦诚服,刚才提的条件本就是漫要价,此时贾雨村的还价才是他真正的心里价位。
能帮贾琏保住爵位,能让王家人白费心思,这两条已经是贾赦之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更何况贾雨村能对付王家,也算客观上帮自己报仇雪恨,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贾赦当下点头:“以后有什么事儿要我出力的,让人找我便是。只是别让旁人知道。”
贾雨村在他下车的一瞬间,忽然问道:“那人功夫既有江湖巧,又有沙场气势,他是忠义王爷的侍卫还是将军?”
贾赦心思正乱,被贾雨村问了个措手不及,随口答道:“你眼光不错,当过侍卫,后来也上过战场……”
一言既出,便知自己上当,苦笑道:“这你都能猜到?这些年坏事儿的王爷,可不止忠义王爷一个。”
贾雨村淡然道:“坏事儿的王爷很多,带兵打仗的却不多。别的王爷死了,最多死一府人。
带兵打仗的王爷死了,凡是跟他亲近的兵将,就都得死。皇帝杀王爷,是家事,不算冤。
可将领兵士们有什么错?他们一心保家卫国,镇守边疆,没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朝廷刀下。
只有这样的冤情,才会让人念念不忘。哪怕改头换面,哪怕隐姓埋名,也要讨个公道。”
贾赦用极低的声音道:“不错,他就是那样的人,他就是不为王爷报仇,也要为死去的同袍报仇。”
贾雨村点点头:“这人姓名,想来你也不知,必是假的。你告诉他,他若想见我时,就在你家相见。”
宁国府中的闹剧,很快就传到了宫中两处。太上皇和康元帝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太上皇正和太后下棋,用屏风马做守势,而太后则用巡河炮步步紧逼,伺机进攻。
太上皇笑道:“贾雨村倒知晓分寸,没有趁机把贾珍往欺君之罪上推,不枉我一片苦心。”
太后的车压在楚河对岸,与炮形成攻城之势,嘴里淡淡地道。
“贾雨村若逼死贾珍,独占了宁国府,守着秦可卿,不是更容易犯错出事儿吗?
如今他悬崖勒马,你该失望才是,我怎么觉得你反而很开心呢?”
太上皇笑道:“贾雨村这种人,难得遇见,便如我和你下棋,棋逢对手一般。
我固然是想赢的,但若是他不堪一击,赢了便也没趣,而且显然他身负仙缘也是可疑。
如今他下出一招妙手来,证明他不同凡响,身负仙缘越来越真,我自然更有精神。
何况我最终又不是要赢他,我要逼出他身后的仙佛来,他若太不堪,仙佛有怎会为他出手?”
太后见太上皇防守严密,始终找不到可乘之机,便将另一个车也调动上来,意欲强攻。
“大哥,我总觉得你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了。凡事一复杂,其中就容易生变。
而且水一混了,谁也不好里面的是鱼还是蛇了,你就不怕被蛇咬了?”
太上皇愣了一下:“丫头,这个称呼,我好久都没听过了,有多少年了?
你现在也学会拐弯抹角的话了,当初有什么话,你都是直截帘地问我的。”
太后抬起头,淡然道:“好,我直接问你。我觉得你做的一切,打着害贾雨村的幌子,其实是在扶持他,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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