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誉衡一边咆哮着,一边如同被激怒失去理智的野兽,竟踉跄着朝楚明姝猛扑过来。
手爪带着恶风,目标明确地直抓向她的头发和脸颊。
那姿态,哪里还有半点侯府公子的矜持,完全是要泼妇般。
早有防备。
就在楚誉衡扑来的瞬间,楚明姝瞳孔骤缩,猛地抓住身旁吓傻聊半夏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半夏,转身就往惩戒堂那排堆放杂物的黑漆木架后钻去。
“站住!楚明姝你给我站住!”楚誉衡的狂吼,在身后穷追不舍。他踢倒了一条长凳,发出刺耳的哐当声,更添混乱。
楚明姝拉着半夏,凭借着自己对惩戒堂格局的记忆,灵活地穿梭绕校
楚誉衡气急败坏地追赶、叫骂。
“跑!快!出了门,往人多的地方跑!”楚明姝急促地喘息着,对半夏低喊。
惩戒堂通向外面的门就在眼前了,只要跑到外面,有众多学子在场,昭平侯父子投鼠忌器,绝不敢明目张胆动粗。
她拉着半夏,拼尽全身力气,几步就踏过了门槛。
刚迈出惩戒堂门口两步,眼前陡然一暗。
一个人影正从侧旁的径快步朝惩戒堂大门走来,与她迎面相撞。
“呃!”
楚明姝感觉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堵带着清淡墨香的墙上,额头一阵闷痛。
巨大的冲力让踉跄着向后连退两步才勉强站稳。
半夏更是一屁股跌坐在了身后的石板地上。
“书院之内,何故奔跑喧哗?”
一道年轻男子嗓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楚明姝猛喘了几口粗气,捂着头抬起脸。
逆着午后的炽烈阳光,一张清隽而端肃的面容映入眼帘。
来人穿着一身月白学子长衫,身姿挺拔如院中古柏。
楚明姝的目光撞上这张面容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声的雷霆击郑
是穆锦!
是她刚刚还念叨在嘴边的亲大哥!
“我……”
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起。
“看你往哪跑!楚明姝!”
就在这一瞬,身后穷追不舍的咆哮已迅猛扑来。
伴随着一股的劲风,楚誉衡狠狠地抓向楚明姝露在袖子外的臂。
千钧一发!
穆锦脚底猛地一错,腰身如弓弦绷紧,快如闪电般地侧身一转。
月白的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带起一阵风。
下一瞬。
楚明姝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墨香和年轻男子身上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
穆锦已将她整个身体,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白鹭书院惩戒堂外的青石道上,午后阳光刺眼。
楚誉衡猛地顿住脚步,眼珠死死黏在穆锦身上。
“哟!我当是谁!”楚誉衡怪叫一声,脸上堆满油腻的笑,“这不是我们风光霁月的穆师兄吗?啧啧啧,瞧瞧二位这暧昧的劲儿……”
他拖长流子,满是龌龊的暗示,“楚明姝,怎么被赶出侯府,就迫不及待扒上我穆师兄了?穆锦,你口味够独特啊?”
“你胡!”紧跟在楚明姝身后的丫鬟半夏气得脸煞白,像只炸毛的猫,猛地往前一步。
“不许你污蔑姐和穆公子!姐清清白白,是你自己品行不端被书院除名,休要胡乱攀扯!”
楚誉衡被半夏顶撞,火气腾地冲上头顶,指着楚明姝厉声大吼:“我攀扯?就是这个贱人!伙同姓穆的,在书院里处处给我下绊子,暗中构陷我!不然我怎会被山长开除?定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合谋害我!楚明姝,你就是个祸根,扫把星!”
周遭路过的学子纷纷侧目,投来鄙夷或惊诧的目光。
楚明姝脸色微微发白,紧抿着唇。穆锦眉头紧锁,上前半步,将楚明姝更严实地挡在身后。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昭平侯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屠教头。
屠教头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和一支蘸饱了墨的硬毫笔,眼神锐利。
楚誉衡一见他爹出来,如同见了救星,立刻扑过去,指着穆锦和楚明姝大声控诉:“爹!您可出来了!就是他们!楚明姝这个吃里扒外的贱种,勾结穆锦,设计陷害儿子!儿子是被冤枉的!”
昭平侯眉头拧得死紧,看着不成器的儿子,胸口堵得发闷,正欲开口呵斥,却见屠教头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翻开手中的册子,笔尖落在纸上,开始记录:
“楚誉衡,于书院青石道,当众生事造谣。”
楚誉衡一呆,随即暴怒:“屠黑子!你聋了?是他们害我!你记我做什么?!”
屠教头充耳不闻,眼皮微垂,笔尖继续移动:
“楚誉衡,当众高声喧哗,肆意奔跑。”
他抬眼,冰冷的目光扫过楚誉衡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楚誉衡,以手指人,面目狰狞,语带威胁,意图伤人。”
“你!”楚誉衡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几乎要扑上去抢那支笔,“屠黑子!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跟他们一伙的,你收了多少好处?你这条穆家的走狗!”
昭平侯眼见儿子越越不像话,再让屠教头记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沉声喝道:“住口!誉衡!”
同时上前一步,挡在屠教头面前,对屠教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屠教头息怒。儿无状,冲撞了教头,本侯代他赔个不是。只是……誉衡他不是已被书院开除了吗?既已非书院学子,这操行记录,还有必要继续吗?”
言下之意,一个已经被扫地出门的人,你管他作甚?
屠教头终于抬起眼皮,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直视昭平侯,仿佛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没有直接回答昭平侯的问题,而是将手中那本摊开的册子,往前一递,动作干脆利落,不容拒绝。
“侯爷,开除楚誉衡的决定,并非屠某一人独断。此乃山长与书院所有夫子,根据此册所载,共同议定。此册,即为其被除名之缘由。侯爷可自行过目。”
昭平侯心头一跳,狐疑地接过那本册子。
册子封皮是靛蓝色的粗布,上面用浓墨写着“楚誉衡”三个大字。
翻开内页,一股浓重的墨味和纸页陈旧的霉味混合着扑面而来。
只一眼,昭平侯的脸就彻底黑了下去,如同锅底。
这哪里是几行记录?整整三页!
密密麻麻!
“甲字丁号房,聚众赌博,喧哗至夜半。”
“丙字讲堂,当众顶撞刘夫子,污言秽语。”
“藏书楼三层,撕毁前朝孤本《水经注残卷》三页。”
“后山梅林,纵仆殴打同窗李生,致其臂骨断裂。”
“月考策论,全文抄袭同窗王生之作。”
“散播山长私德流言,查无实据,恶意中伤。”
……
一条条,一桩桩,触目惊心。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经过,甚至部分条目后面还附有简短的证人证言,如“证人:洒扫仆役张五”、“同窗赵某亲眼所见”……
铁证如山。
昭平侯捏着册页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指尖用力到发白。一股羞耻感和怒火直冲头顶,烧得他耳根发烫。
他昭平侯在朝堂沉浮半生,何曾丢过如此大的脸面!
这孽障!竟在白鹭书院这等清贵之地,做出如此下作不堪之事!
难怪山长连他这昭平侯的面子都不给,直接除名!
他猛地合上册子,那“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脸面已然扫地,可这毕竟是他的独子,唯一的儿子,昭平侯府的香火!
再不成器,也不能真就任其顶着污点烂在泥里!
昭平侯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侯爷的体面,看向屠教头:“此册,本侯看过了。儿顽劣,确是该罚!只是……这除名之罚,是否过于严厉了些?毕竟誉衡年少,或可再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罚其禁闭思过,或是做些苦役抵过?这除名能否通融一二?”
他几乎是硬着头皮完这番话,堂堂侯爷向一个书院教头低声下气。
屠教头那双冰冷的眼睛毫无波澜,仿佛早已看穿昭平侯的心思。
他伸手,从昭平侯手中抽回那本操行册。
“侯爷,书院规矩如山。开除决定,乃山长与全体夫子合议,铁案如山。屠某,只负责执行记录,无权更改。”
他顿了顿,将那册子合拢,夹在腋下,“若无他事,书院清净地,还请侯爷早些带令郎离开。”
话音落,屠教头对着昭平侯微一抱拳,竟是看也不看旁边如同困兽般喘着粗气的楚誉衡一眼。
昭平侯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求情无望,白鹭书院这条路,彻底堵死了,看来……只能另寻门路了!
找那位与侯府有些旧交的阁老疏通?或是钰儿!
对!钰儿如今颇得三皇子青睐,卫贵妃似乎也对她另眼相看。或许,可以走走宫里的门路?
念头急转,昭平侯强压下翻腾的思绪,深吸一口气。
昭平侯一双三角眼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在楚明姝脸上,像是在细细掂量一件瓷器。
“明姝,”昭平侯的声音打破凝滞,刻意放得和缓了些,“浏阳郡主雅集上弟弟那幅画,确是给你长了脸,替侯府挣回了些面子。为父…本侯甚感欣慰。”
楚明姝静静立着,下颌微抬,目光平静地迎上昭平侯的审视,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三分疏离,七分冷淡。
昭平侯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在艰难地咽下什么。
“你终究是在侯府长大,血脉之事虽有错谬,可十多年的养育之情,难道就一笔勾销了?侯府的气度你也知晓,容得下人知错能改,更容得下血脉之外,尚可堪造就的辈。随我回去罢。”
他观察着楚明姝的反应,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了:“你母亲苏氏为着你的事,整日以泪洗面,眼睛都要哭坏了。你当真忍心?明姝,侯府才是你的根基。随为父回去,一则全了你母亲的慈心,二则侯府亦不会亏待了你,终须为你寻一门体面的亲事。”
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假千金也是千金,养在侯府十余年,皮相气质已然养成,又刚刚在郡主面前露了不凡的才情与潜力,即便身份尴尬,作为一枚打入某些圈层,或是与某些清贵门第联姻的棋子,价值依旧可观。
怎能轻易放她脱钩?
“母亲?”楚明姝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凌凌的,带着嘲讽,“昭平侯错了,那是楚明钰的亲生母亲,可不是我的。”
“侯夫人哭?她哭什么?哭的是她丈夫专宠姨娘爱妾,视她这个正妻如无物?哭的是她亲生儿子扶不上墙,文不成武不就,终日只会斗鸡走狗,招惹是非,连块糊不上墙的烂泥也不如?”
她的目光扫过楚誉衡那张因愤怒而骤然扭曲的脸,“她的眼泪,哪一滴是为我这个占了亲生女儿名份多年的冒牌货流的?昭平侯您用侯夫人做戏给我看,怕是算盘打错霖方,唱戏选错了角儿!”
昭平侯闻言,脸上那点“慈父”表情瞬间脱落,露出因极算计落空而骤然翻涌的戾气。
“不知好歹的东西!楚明姝!你记住!你就算死了,骨头化成灰,那也是我昭平侯府养女的名分!只要本侯不点头,你就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今日,由不得你!”
他胸膛急速起伏,环视一眼四周。
很好,没有浏阳郡主的侍卫,也未见广陵王府那些难缠的身影。这死丫头落隶!
他眼中厉色一闪,狠声道:“誉衡!还不动手?把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给我抓回去!关起来好好教导一番!”
楚誉衡早已按捺不住,父亲话音刚落,他就像一头得了主人示意的恶犬,毫不犹豫地朝楚明姝逼去:“贱人!给脸不要脸!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
他嘴里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楚明姝脸上,“以为攀上郡主就飞上枝头了?野鸡插毛也变不成凤凰!今日非让你跪在地上舔本公子的鞋底,敢我是烂泥?贱人!”
楚誉衡的爪子带着劲风,恶狠狠抓向楚明姝的手臂。
楚明姝脚下纹丝未动,甚至眼帘都未曾多掀一下。
她没有半分惊惶,只是在心底冷冷回了一句:“收拾我?呵,你那点力气怕是连只兔子都抓不住。”
就在楚誉衡的手即将触碰到楚明姝衣袖的刹那,一道人影迅捷无比地插进了两人中间,像一堵墙壁,牢牢挡在了楚誉衡面前。
正是屠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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