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他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替他解围，甚至赋予他一个“名正言顺”留下的身份。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顺势冷声道：“明昭同志作为项目负责人，有权指定必要的协作人员。
她的决定，就是项目组的决定。柳工，陈教授，你们只需要配合。”
他用明昭给的“台阶”，瞬间将她的个人决定拔高到了项目组权威的高度。
王爱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陈松年眼神深邃地看了看明昭，又看了看态度强硬的霍华，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拉住了还想争辩的王爱。
“好，既然是明昭同志的决定，也是为了项目……霍团长，请务必遵守保密条例。”
霍华没话，只是微微颔首，帽檐下的目光再次落回明昭身上，深沉难辨。
明昭仿佛没看到这无声的交锋，她拿起那张画满红叉的清单，走到王爱面前，直接递了过去。
王爱下意识接住，不明所以。
“清单。”明昭言简意赅。
“我知道！没有就是没有！你让我……”王爱没好气。
“解决。”明昭打断她，指着清单上几个画叉的关键元器件名称。
“高频三极管，库存编号Kt-74b的旧通讯模块上有，拆。精密电阻，废弃的‘东风-3’号遥测电路板第三区块，编号R17-R22系列可用，误差在允许范围内。去库房找，今下午四点前，送到我桌上。”
她的语速平缓，却像一道道精确的指令砸下来。每一个字都指向具体的、被遗忘在角落的“废品”和上面可用的替代零件！
她甚至精准地出了库存编号和在废弃设备上的具体位置！
王爱彻底僵住了，拿着清单的手微微发抖，眼睛死死盯着上面那些被明昭随口点出的“替代方案”，脸上血色褪尽。
陈松年也倒吸一口冷气，看向明昭的眼神充满了骇然！她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积压的旧模块、报废的电路板，连库管自己都未必记得清上面的零件细节！
这根本不是能力的问题！
他对着明昭心里升起嘲讽，也就只配用这些破铜烂铁了。
霍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明昭用最平淡的语气，将王爱精心设置的障碍碾压。
她如此强大，如此耀眼，仿佛不需要任何人……包括他。
那昨晚她的“异常反应”，究竟算什么？
“还有事？”
明昭看着呆若木鸡的王爱，微微歪了下头，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纯粹的询问，仿佛只是问对方是否听清楚了任务。
王爱猛地回过神，巨大的难堪和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力反抗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出来，攥着那张仿佛变得滚烫的清单，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实验室。
陈松年深深地看了明昭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混杂着震惊、忌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他没再多，也沉着脸快步离开了。
实验室里再次只剩下两人。老旧示波器屏幕的绿光幽幽地映照着。
霍华走到实验台边，看着桌上那块被明昭用废旧零件和飞线“缝合”出来的电路板，又看看旁边那台被拆解又部分重组的示波器核心。
沉默了片刻，他低沉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你……怎么知道那些旧零件在哪？”
明昭正拿起一支铅笔，在一张新的白纸上快速勾勒着复杂的电路图，笔尖沙沙作响。
闻言，她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气：“数据库扫描。进库房的时候，看过。”
看过？霍华想起她第一来报道时，张明远确实带她熟悉过环境，包括堆满杂物的库房。
可那只是匆匆一瞥！她竟然就把所有角落里的“垃圾”型号、位置、甚至上面可用的零件都扫描记录下来了？这是人脑能做到的？
霍华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他看着明昭专注的侧脸，那上面还沾着一点刚才留下的黑色油污，非但不显脏，反而衬得她皮肤更白，专注的神情有种惊心动魄的纯粹美福
昨晚那失控的心跳和灼热感，似乎又在他胸膛里隐隐躁动起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那股陌生的躁动，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王爱和陈松年……你心点。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效率低下。”明昭笔下不停，淡淡地评价了一句，不知是王爱的刁难，还是指他们可能后续的动作，带着一种全然的不在意。
霍华：“……”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常理揣度她的思维。
就在这时，明昭似乎完成了图纸的某个关键部分。她放下笔，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了霍华身上。
那清澈平静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脸上逡巡，最后，定格在他军装衬衫那个微微鼓起、装着那几张“异常报告”的口袋位置。
霍华的心猛地一沉！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她发现了？她要问什么？质问他为什么偷拿她的分析报告？
还是……再次把他当成一个需要研究的“异常样本”？
空气仿佛凝固了。
明昭的视线在那个口袋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平静地移开，重新落回她的图纸上。
就在霍华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却话了，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问的却是：
“你昨晚，心跳加速了吗？”
“轰——！”
霍华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耳膜嗡嗡作响。
她问什么？！
什么心跳加速？
她竟然……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
在拆解了一堆废品、打脸馏难者、画着复杂图纸的间隙，用讨论技术的语气，问他昨晚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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