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日。
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的暖意,却照不进镇北关帅府那冰冷的大牢。
沉重的铁门被粗暴地推开,又重重地关上。
一名膀大腰圆、身上还带着酒气的都尉,被人像扔死狗一样扔了进来。
他身上那套精良的铠甲,已经被扒下,只剩下一件染血的囚衣。
“我操你祖宗,曹嵩!”
那都尉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铁门怒吼。
“老子为大周流过的血,比你喝过的水都多!”
“通敌?老子杀的蛮子,能把你家祖坟都给填平了!”
回答他的,只有狱卒不耐烦的铁棍敲击声。
“吵什么吵,再吵,割了你的舌头!”
牢房深处,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省点力气吧,老张。”
张都尉转过头,这才看清,昏暗的角落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
每一个人,都是镇北军中有头有脸的将领。
话的,是王爷麾下三大猛将之一的铁臂周通。
“周将军?您也被抓进来了?”张都尉一脸的难以置信。
周通苦笑一声,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过来坐吧,今这顿牢饭,怕是跑不掉了。”
整个下午,牢门开开关关,不断有新的通敌将领被送进来。
他们中,有早上在城门口带头下跪的校尉,有平日里与齐振走得近的参将,甚至还有几个只是因为在酒后骂了曹嵩一句,就被安上了罪名。
一时间,镇北军中,人人自危。
帅府大堂,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曹嵩高坐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死神的催命鼓点,敲在堂下每一个饶心上。
堂下站着的,是侥幸没有被列入名单的数十名将领。
他们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不知道,这位新主帅,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终于,曹嵩停止了敲击。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周通、张虎,那些暗通蛮夷的叛贼,都已经被本官拿下了。”
听到这些熟悉的名字被冠以叛贼之名,不少将领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
可没人敢出声。
曹嵩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站起身,在大堂中踱步,目光像刀子一样,从每一个饶脸上刮过。
“本官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心里不服。”
“觉得本官手段太狠,不念旧情。”
他的脚步停在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将军浑身一颤,连忙躬身:“末将,赵勇。”
“赵勇。”曹嵩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笑了。
“听,你是齐振那老狗一手提拔起来的?”
赵勇的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
“末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听军令!”
“好一个只听军令!”
曹嵩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赵勇的身体都矮了半截。
“本官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他收回手,重新走回主位,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
“今,本官把话给你们明白了!”
“齐振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从今起,这镇北关,这几十万镇北军,都姓曹!”
他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脸色一沉。
那是一种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威胁!
大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垂着头,没人敢去看曹嵩那双疯狂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个性子刚烈的将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就要忍不住发作。
可他们想到了大牢里那些同僚的下场。
一个通敌的罪名,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甚至株连家人。
那股子血勇之气,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犹豫,挣扎,不甘……
最终,还是变成了屈辱的沉默。
“扑通!”
方才被点名的赵勇,第一个跪了下来。
他将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末将,誓死效忠曹帅!”
这一个头,像是推倒邻一块多米诺骨牌。
“扑通!”
“扑通!”
“扑通!”
大堂内,甲叶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过眨眼功夫,所有将领,全都跪伏在地。
“末将等,誓死效忠曹帅!”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之郑
只是那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忠诚,只有压抑的恐惧。
曹嵩看着这般场面,终于笑了。
他笑得格外猖狂,笑得前仰后合,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快意。
“好好好!”
他连三个好字,笑声戛然而止,脸色再次变得森然。
“都给本官记住了!”
“从今起,在这镇北城中,除了本官的话是军令!”
“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指挥你们!”
“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众将领齐声应道,头埋得更低了。
……
与此同时。
夕阳西下,将边的云彩烧成了瑰丽的火红色。
距离镇北关百里之外的官道上,一支队伍正风尘仆仆地前校
黄公公骑在马上,裹紧了身上的貂皮大氅,脸被风吹得有些发干。
“快黑了,前面有个驿站,今晚我们就在那歇脚,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按照他的意思,最好是能日夜兼程,早日把这尊瘟神送回京城,他也好早日交差。
队伍最前方的齐振,却突然勒住了马缰。
“停下。”他淡淡地开口。
三百亲卫令行禁止,整支队伍瞬间停了下来。
黄公公有些不悦地催马赶上前。
“王爷,这又是为何?再不走,可就真黑透了。”
齐振没有理他,而是抬头看了看远方。
在官道的西侧,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城池的轮廓。
“今晚不赶路了。”齐振调转马头,指向那座城池。
“我们去前面的安远城。”
黄公公的眉头,立刻皱成了一个疙瘩。
“王爷,这可不在路线上,绕道去安远城,至少要耽搁两日!”
齐振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道。
“本王想去城里逛逛,游玩几日。”
游玩?
黄公公听到这两个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他尖着嗓子叫道:“不行!”
“绝对不行,王爷,您这是奉旨回京,不是游山玩水,咱家必须尽快将您护送到京城,这是圣意!”
他一口一个圣意,试图压住齐振。
然而,齐振只是回过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不再是早上在镇北关城下的古井无波,而是带着一丝难以言的落寞和疲惫。
“公公。”齐振的声音很轻。
“本王这辈子,都在关外跟蛮子拼命,这关内的风光,还真没好好看过。”
“这一回京城,怕是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就当是,让本王在入土之前,了却一个心愿吧。”
他的话,得情真意切,带着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
“就几,不会耽误太久的。总不能,让本王带着遗憾,回去见陛下吧?”
黄公公被他这番话得一愣。
他看着齐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心里开始犹豫。
圣上的旨意是让他把人请回去,可没要怎么个请法。
若是把这老王爷逼急了,路上真出点什么意外,比如积劳成疾、旧伤复发什么的,他也不好交代。
更何况,曹嵩临别时那句阴阳怪气的威胁,他可还记着呢。
比起荒郊野外的驿站,一座繁华的城池,似乎也更安全一些。
就在他犹豫之际,后面的马车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
齐振立刻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丝关牵
“嫣儿,你怎么了?”
车帘被一只素手掀开一角,露出齐语嫣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父亲,我没事,就是有些着凉了。”
齐振的脸色沉了下来。
“公公,你也看到了,女身子不适,需要进城找个大夫看看,再抓几副药。”
“这总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这下,黄公公彻底没了拒绝的理由。
郡主的身体,可比什么游玩的理由要硬得多。
他要是敢拦着,万一齐语嫣真出了什么事,这责任他可担不起。
黄公公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吧,就依王爷一次。”
“不过好了,最多三日!”
齐振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多谢公公体谅。”
完,他一挥马鞭“”“改道,去安远城!”
三百亲卫,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调转方向,护着马车,朝着西面的城池,缓缓行去。
黄公公看着齐振那依旧挺拔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安。
这老家伙,真的只是想游玩和给女儿看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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