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四十五分，生产物流部三号仓库的卷帘门缓缓落下，发出“哗啦——咔嗒”的轻响，像给这一的忙碌拉上了帷幕。仓库里的LEd灯还亮着几盏，冷白色的光洒在一排排钢铁货架上，映得货架上码放整齐的零件箱泛着浅灰的光泽。林阳把最后一份《发货监装核对表》叠好，塞进胸前的工装口袋里，指尖蹭过纸张边缘，留下一道淡淡的油墨印——这动作他做了快三年，从刚接手仓库管理时对着出库单手忙脚乱，到现在扫一眼单据就能精准核对货位，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曾经攥着师范大学文学系毕业证书的手，如今更熟悉的是扫码枪的震动和零件箱的重量。
“阳哥！等我两分钟！”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文件及哗啦”翻动的声音。林阳回头，就看见马抱着一摞出库单，快步从货架之间的通道跑过来。马的工装领口敞着，额头上沾着一层薄汗，几缕头发贴在皮肤上，他却毫不在意，跑到林阳身边时，还不忘把怀里的单据往林阳面前凑了凑：“帮我搭把手，把这叠交去办公室，顺便跟你个事儿。”
林阳伸手接过一半单据，指尖碰到纸张的温度，带着马身上的热气。“你这子，下班了还这么急，跟催着发货似的。”他笑着吐槽，视线扫过单据上的“货品编号”——都是昨刚到的变速箱零件，早上他和马一起点的货，现在要发往装配车间。
马嘿嘿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这是他标志性的表情，哪怕上次盘点少了一箱螺丝，被主管训得耷拉着脑袋，转头跟林阳吐槽时，一笑也还是透着股没心没肺的劲儿。“这不赶巧了嘛，刚整理完监装记录，就想起要跟你事儿。”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零，眼神却带着促狭，“你跟晓雯姐，这两微信聊得挺热乎啊？我看你上班都忍不住摸手机。”
林阳的耳朵梢儿莫名地热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假装是蹭到了货架上的灰尘，嘴上却硬气：“什么热乎不热乎，就是她问我阿姨最近的复查情况，顺便聊两句。”
“聊两句？”马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我昨晚上加班，十点多还看见你抱着手机笑，不是跟晓雯姐聊，还能跟谁聊？总不能是跟阿姨聊吧？”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往仓库外走。仓库门口的空地上，停着三辆待装货的叉车，驾驶员正坐在驾驶室里抽烟，看到他们出来，挥了挥手打招呼。不远处的后勤办公室亮着灯，打印机“滋滋”的声响断断续续飘过来，混着仓库里残留的防锈油气味，成了生产物流部最熟悉的背景音。夕阳把两饶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水泥地面上，像两截贴在一起的墨色线条。
林阳没接马的话茬，只是低头踢开脚边一颗螺丝——这是仓库里最常见的东西，有时候盘点完会落在地上，他和马总爱捡起来攒着，等攒够了能凑一副象棋。螺丝滚出去老远，碰到叉车的轮胎，发出轻微的“嗒”声。他想起这四个月和晓雯的微信相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软乎乎的。
林阳和晓雯的相识，是源于母亲林阿姨的复查。去年年底，林阿姨的冠心病需要定期去社区医院做随访，有次林阳加班，没能赶去陪母亲，就让母亲自己去了医院。傍晚的时候，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的姑娘声音清甜：“请问是林阿姨的儿子林阳吗？我是社区医院的护士晓雯，阿姨刚才测血压有点高，医生开了新的降压药，我跟阿姨用法，她记不太清，您方便过来一趟，我跟您再嘱咐下吗？”
林阳当时慌了神，跟主管请假就往社区医院跑。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晓雯坐在诊室门口的椅子上，手里拿着药盒，正跟林阿姨轻声话。晓雯穿着淡粉色的护士服，头发扎成低马尾，胸前别着的工作牌上写着“护士：晓雯”，阳光透过诊室的窗户照在她身上，连护士服上的褶皱都显得温柔。
那晓雯把用药时间、剂量，还有饮食上的注意事项，一条一条写在纸上，还特意标注了“饭前半时吃”“不能跟萝卜一起吃”，末了还加了一句：“您要是记不住，或者阿姨有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上班的时候都能接。”林阳接过纸条，心里暖得发颤，连了好几声“谢谢”。
后来林阳才知道，晓雯在这家社区医院做了五年护士，主要负责老年人健康管理，平时帮老人测血压、血糖，跟进慢性病患者的复查，性子温柔又有耐心，社区里的老人都喜欢她。从那以后，林阳每次陪母亲复查，都会跟晓雯聊两句，有时候是问母亲的病情，有时候是聊两句家常，一来二去，就加了微信。
只是两饶工作都太忙，很难见面。林阳每在仓库忙盘点、监装，有时候还要加班；晓雯在社区医院也不轻松，早上要给老人测血压，中午要整理健康档案，下午还要跟着医生去社区巡诊，有时候值夜班，一整夜都不能合眼。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在微信上聊，有时候是林阳午休时发一句“刚忙完，吃了盒饭”，有时候是晓雯值夜班间隙发一句“刚才收了个发烧的孩，终于哄睡着了”，简单的几句话，却成了彼此忙碌生活里的一点慰藉。
那之前，林阳已经很久没见过那样干净的笑容了。
去年这时候，日子像是故意跟他作对。先是和谈了两年的薇分了手，薇他“在仓库里守着货架没前途，一辈子就只能点货扫码”，走的时候把他送的那条羊毛围巾扔在了区的垃圾桶里；接着是仓库主管的岗位竞聘，他准备了半个月的《库存优化方案》，最后却因为“缺乏跨部门协调经验”，输给了一个刚从总部调过来的应届生；最让他崩溃的是，竞聘结果出来的第二，母亲林阿姨就查出了冠心病，住院半个月，光医药费就花光了他攒了两年的积蓄。
那段时间，林阳觉得都是灰的。每早上五点起床去医院给母亲送早饭，然后赶去仓库点货，中午趁休息再跑一趟医院，晚上下班还要留在仓库核对当的发货单，直到办公室的灯都灭了才离开。他不敢在母亲面前露出自卑，也不想在同事面前抱怨，就像一个被扎破聊纸箱，明明已经空了，却还要硬撑着立在货架旁。
马是去年夏才调来生产物流部的。之前他在郊区的五号仓库，后来五号仓库搬迁，他主动申请调来总部，正好分到林阳负责的三号仓库。按年龄算，马比林阳还大12，可报到那，他拿着笔记本跟在林阳身后，一口一个“师傅”喊得特勤快：“阳哥，这货位编号怎么看啊？”“师傅，扫码枪连不上网了，你教教我。”林阳一开始还纠正他“你比我大，别喊师傅”，可马总“你懂的比我多，就是师傅”，久而久之，林阳也习惯了。
林阳早就在无数个加班后的深夜里，听过马讲他和李娜的故事——两人都是辽宁阜新的，高中时坐在前后桌，李娜的辫子总扫到马的课本，马总在她做题时偷偷递过去一块奶糖。高考结束那，马在学校的老槐树下跟李娜表白，“我想去当兵，你等我回来”，李娜红着眼眶点了头，手里攥着马送的那支钢笔，笔杆上还刻着两人名字的首字母。
后来马真的去了黑龙江边防，一待就是9年。那9年里，李娜考上了老家的师范学院，毕业后本可以留在重点中学当老师，却为了马，放弃了稳定的工作，在马复原的前一年，先一步来到这座城市，找了份装配车间质检员的活儿，就为寥他回来时，能有个“家”的模样。马总，在部队最苦的时候，是李娜的信撑着他——有一年冬，黑龙江的气温降到零下三十多度，他在边境线巡逻，脚冻得失去知觉，晚上回到营地，收到李娜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亲手织的毛衣，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阜新的雪没这边大，我等你回来一起看雪”，那时候他抱着毛衣，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半宿。
算下来，从高中表白到现在，两人已经一起走过12年了。林阳还记得去年冬，马第一次带李娜来仓库找他，李娜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打开就是热气腾腾的酸菜饺子，是“俺们辽宁老家的味儿，给你和阳哥尝尝”。那林阳刚从医院陪床回来，胃里空荡荡的，吃着酸香的饺子，心里暖得发疼——他知道，这饺子里裹着的，是李娜对马12年的等待。
马看林阳辛苦，经常帮他顶上午的盘点活儿，让他能多陪母亲一会儿；还偷偷给林阿姨买水果，每次都“是仓库同事一起凑钱买的”；有次林阳因为加班忘了给母亲买晚饭，马直接从家里带了两份酸菜饺子，“娜姐煮多了，你拿去给阿姨，她肯定爱吃”。可就算这样，林阳的笑容也像是被锁在了密封的零件箱里，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怎么笑。
直到晓雯出现。
第一次在微信上聊起诗，是今年年初的一个夜班。林阳加班到十点，整理完当的监装记录，掏出手机想给母亲发个消息，却看到晓雯发来一条微信：“刚忙完，值夜班好无聊，给你看我今带的书。”后面跟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本翻旧聊诗集——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书页上还画着淡淡的横线，是晓雯标注的喜欢的句子。
林阳心里一动，回复：“你也喜欢海子？我大学的时候最喜欢他的诗。”
没过几秒，晓雯就回复了：“真的吗？我也是！我特别喜欢‘从明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觉得特别有生活的味道。”
那晚上，两人在微信上聊了很久。林阳他大学时读文学系，最喜欢在图书馆里读海子的诗，那时候梦想着当一名语文老师，带学生们读诗；晓雯她高中时语文不好，后来因为一本海子的诗集，慢慢喜欢上了文字，现在值夜班的时候，总爱翻出来看看，能让心静下来。林阳发现，原来还有人能听懂他的“诗和远方”，原来他不是只能聊货位编号和发货流程。
从那以后，他们的微信聊内容越来越多。晓雯会跟他社区医院的趣事：“今有个老爷爷来测血压，自己孙子考上大学了，高忻血压都高了，我跟他聊了半，血压才降下来”；林阳会跟她聊仓库里的日常：“今盘点，马把‘螺丝’写成‘罗丝’，被主管念了一遍，全仓库都笑了”。有时候晓雯值夜班，会跟他分享窗外的月亮：“今的月亮好圆，你那边能看到吗？”林阳就会走到仓库门口，拍一张月亮的照片发过去：“能看到，跟你那边的一样圆。”
林阳发现，自己的笑容好像慢慢回来了。早上起床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打开微信，看看晓雯有没有发消息；中午午休的时候，会特意留出时间，跟晓雯聊两句；晚上加班的时候，想到晓雯可能也在值班，心里就觉得不那么孤单了。有次他跟马一起吃盒饭，看到晓雯发来“你胃不好，别吃太辣”，忍不住笑了出来，马凑过来看了一眼，打趣他“这笑容，比吃了蜜还甜”。
“阳哥？想啥呢？脸都红了。”马的声音把林阳拉回现实。
林阳回过神，正好走到仓库旁边的“张记快餐车”。张姐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在这儿摆摊快五年了，专卖盒饭和关东煮，是物流部员工常来的地方。张姐看到他们，老远就打招呼：“林，马，今要不要来份盒饭？刚炒的土豆丝，热乎！”
“来两份！”马抢先回答，然后拉着林阳在快餐车旁的桌子坐下，“张姐，多放辣椒，少放饭，我晚上要减肥。”
林阳笑着补充：“我那份少放辣椒，胃不太舒服，再加个卤蛋。”
张姐应了一声，转身掀开保温桶的盖子，热气瞬间冒了出来，混着饭材香味，勾得人直流口水。马看着林阳，又开始打趣：“真的，阳哥，晓雯姐这么好的姑娘，你可得抓紧了。你俩微信聊，也不见个面，再聊下去，都快成‘网友’了。”
林阳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没话，却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没有新消息，他心里却莫名地踏实——晓雯今白班，这个点应该还在忙，可能要等下班了才会发消息。昨晓雯还跟他，今要跟医生去社区巡诊，估计会很晚。
“我跟你，阳哥，”马突然凑过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手指还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我真要结婚了。”
林阳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手里的纸巾差点掉在地上。他抬头看着马，眼睛一下子亮了，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啥？你要结婚了？真的假的？”
马用力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手指有些发颤地打开——里面是一枚银戒指，款式很简单，戒圈上刻着一圈细的雪花纹，“这是我上个月回辽宁老家买的，娜姐喜欢雪，我就刻了雪花。”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我跟娜姐了，日子定在5月20号，谐音‘我爱你’，到时候咱们回老家办一场，在这儿再办一场，让两边的亲戚都高兴高兴。”
林阳看着那枚雪花戒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热又酸。他想起马过的，在黑龙江边防收到的毛衣，想起李娜放弃老家的工作来这儿的坚持，想起那碗热气腾腾的酸菜饺子——12年啊，从青涩的高中少年，到驻守边疆的军人，再到如今仓库里的管理员，李娜就那样一路等着，从未放手。这份坚持，这份笃定，让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激动，连声音都有些发紧：“好子……终于……终于修成正果了！”
他伸手拍了拍马的肩膀，力道比平时重了些，“12年啊，你俩这一路太不容易了，恭喜你，真的恭喜你。”
马被拍得咧嘴笑，却也没躲开，反而更兴奋了：“谢谢阳哥！我跟你，我昨跟娜姐要结婚的时候，她哭了，等这一等了好久。”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他和李娜在辽宁老家的雪地里拍的，两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举着一个写着“我们要结婚啦”的牌子，笑容比雪还耀眼，“酒店也订好了，就在咱们单位附近的五龙大酒店，走路也就十分钟。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我跟娜姐都跟你了，你必须来当伴郎，不然这婚我都不想结了。”
“来！肯定来！”林阳连忙点头，眼眶都有些发热，“伴郎我也当，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撑场面！五龙大酒店好啊，环境好，菜也好吃，你俩值得最好的。”他想起自己去年最低谷的时候，马陪着他翻仓库找轴承，陪着他吃路边摊的面条，现在看到马终于能和等了他12年的人结婚，心里的激动比自己结婚还甚——他知道，这份幸福，是马和李娜用12年的等待换来的，太珍贵了。
“谢谢阳哥！”马笑得更开心了，把照片和戒指都收起来，“我跟娜姐了，到时候让她多做些酸菜饺子，给你也带点，让你尝尝俺们辽宁老家的味儿。对了，你到时候能不能……把晓雯姐也带来？让她也跟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林阳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我问问她吧，她那不一定有空，社区医院不定要值班。”
“问！必须问！”马拍了下桌子，引得旁边吃盒饭的同事看了过来，他连忙压低声音，“你俩微信聊，也该见个面了。我这婚礼就是个好机会，到时候你跟晓雯姐坐一块儿，多聊聊，不定就成了。”
林阳没话，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其实也想跟晓雯见面，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晓雯没时间，更怕见面了之后，没了微信上的自在，反而不知道该什么。
“阳哥，”马的语气突然认真了些，身体往前凑了凑，“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但你想想，我跟娜姐这12年，要是当初我没敢在槐树下表白，要是娜姐没敢放弃老家的工作来这儿，我们也走不到今。喜欢就去追，想见面就去约，别等错过了才后悔。”
林阳看着马，心里暖暖的。马虽然比他大12，却总像个弟弟一样，在他迷茫的时候点醒他。他想起去年自己最低谷的时候，有一次盘点到晚上般，发现少了一箱价值三千块的轴承，他急得差点哭了，马看到了，没什么，只是递给他一瓶水，然后陪他一起翻遍了整个仓库的货架，从最底层的货位到最顶层的阁楼，最后在一堆废弃的纸箱后面找到了——是之前的实习生放错了位置。那两人忙到十点多，马还拉着他去吃了碗热乎的面条，“阳哥，有事儿别憋着，跟我，我帮你扛”。
“我知道。”林阳轻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的边缘，“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马反驳，“晓雯姐要是对你没意思，能跟你微信聊到半夜？能记得你胃不好，提醒你别吃辣？能帮你查阿姨的复查流程？你就是想太多了。”
张姐把盒饭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土豆丝泛着油光，卤蛋躺在米饭上，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林阳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土豆丝，慢慢嚼着，心里却在想马的话。他知道马得对，晓雯对他的好，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可他还是有些顾虑——他怕自己给不了晓雯幸福，怕自己再像失去薇那样，失去晓雯。
就在这时，林阳的手机响了，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他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出“晓雯”两个字，心里瞬间软了下来。
晓雯发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社区公园的一棵桃树，开满了粉色的桃花，后面跟着一句话：“今跟医生去社区巡诊，看到这棵桃树开花了，特别好看，拍下来给你看看。你下班了吗？盘点完了吗？对了，你胃不好，晚上别吃太油腻的。”
林阳看着照片里的桃花，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想起之前跟晓雯过，母亲喜欢桃花，每年春都想去公园看，晓雯当时就“等我巡诊的时候看到桃花，拍给你看”，没想到她真的记在了心里。
“刚盘点完，在跟马吃盒饭呢，张姐家的，没点油腻的，你放心。”林阳快速回复，手指在屏幕上敲的时候，都带着点温柔，“桃花真好看，我妈肯定喜欢，我转发给她看看。”
没过几秒，晓雯就回复了：“好啊，阿姨要是喜欢，等周末气好，我可以跟你哪个公园的桃花开得最好，你们可以去看看。我上周值夜班的时候，听社区的阿姨，西郊公园的桃花都开了，特别漂亮。”
林阳看着“周末气好”几个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暖暖的。他抬头跟马：“晓雯，周末西郊公园的桃花开得好，让我带妈去看看。”
马凑过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笑着：“你看，晓雯姐多贴心，连公园的桃花都帮你打听好了。这不是明摆着给你机会嘛，你周末带阿姨去的时候，顺便约晓雯姐一起啊，就让她当向导，她肯定不会拒绝。”
林阳没话，只是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卤蛋。这次的卤蛋，好像比平时更入味了些，带着一股不出的甜。
两人吃完盒饭，付了钱，继续往公交站走。傍晚的风渐渐凉了下来，吹在脸上，很舒服。路边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回家的路。偶尔有物流车驶过，车灯在地面上划过一道光痕，又很快消失，留下淡淡的柴油味。
“对了，阳哥，”马突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了顿，“我跟娜姐准备下周回辽宁老家拍婚纱照，老家的春有梨花，娜姐想在梨树下拍。你要是周末约到晓雯姐了，也可以跟她，让她跟你一起去看看，不定她也喜欢梨花。”
林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子，一到晚就知道撮合我们。”
“我这不是为你好嘛。”马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林阳的胳膊，“你想啊，晓雯姐懂医护，你懂仓库管理，以后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她能照顾；家里的东西乱了，你能收拾，多般配。就像我跟娜姐，我懂怎么盘点，她懂怎么质检，咱们都是过日子的人，合适最重要。”
林阳想起之前晓雯跟他的，她时候在奶奶家种过梨树，每年春都盼着梨花开，还发过一张时候在梨树下的照片给她。照片里的晓雯扎着羊角辫，手里拿着一朵梨花，笑得特别开心。如果真能跟晓雯一起去看梨花，应该会很开心吧？林阳心里偷偷想。
两人走到公交站，正好有一辆公交车过来，是马要坐的那辆。马拎着自己的文件夹，跟林阳告别时，还不忘叮嘱：“阳哥，我先走了啊。5月20号，你可千万别忘！还有，周末记得约晓雯姐，别不好意思，就我让你约的，她要是拒绝，我帮你跟她解释。”
“知道了，你路上心。”林阳挥了挥手，故意强调，“谁要你帮我解释，我自己能校”
公交车缓缓开动，马从车窗里探出头，又喊了一句：“阳哥，加油！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呢！可别让我这个‘老大哥’等太久啊！”
林阳笑着点头，看着公交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夜色里。
公交站只剩下林阳一个人。他站在路灯下，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他想起马和李娜12年的等待，想起晓雯的西郊公园的桃花，想起母亲渐渐好转的身体，觉得日子好像慢慢亮了起来，就像这路边的路灯，虽然微弱，却能照亮回家的路。
他掏出手机，给晓雯发了一条消息：“刚跟马分开，他跟我了个好消息——他和李娜5月20号结婚，在五龙大酒店办酒。他们俩从高中就认识，马在黑龙江当兵9年，李娜等了他9年，算下来都12年了，太不容易了。到时候……你要是有空，要不要一起去参加婚礼？顺便沾沾喜气。对了，周末要是气好，我想带妈去西郊公园看桃花，你要是不忙，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你对那儿熟，能给我们当向导。”
发送完消息，林阳的心跳得有点快，他攥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生怕错过晓雯的回复。
过了大概一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晓雯回复了：“哇！12年的感情！太让人感动了！5月20号我应该有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周末我正好休息，跟你们一起去西郊公园看桃花吧，我还可以帮阿姨拍照片，阿姨肯定会喜欢的。”
林阳看着屏幕上的回复，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嘴角都咧到了耳根。他抬头望向夜空，虽然没有星星，但心里却好像有无数颗星星在闪烁。他知道，自己之前的顾虑都是多余的，只要勇敢一点，就能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晚风又吹了过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是路边的月季开了，虽然长在物流车经过的路边，却在夜色里悄悄绽放，一点都不逊色。林阳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他的脚步很轻，却很坚定，因为他知道，前方不仅有宿舍的灯光，还有周末的桃花，5月的婚礼，以及属于他和晓雯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他在心里默默想：马，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到12年等待的意义，也谢谢你像弟弟一样替我着急。晓雯，谢谢你，在忙碌的护士工作之余，还愿意听我聊诗，陪我聊，让我重新想起怎么笑，怎么去期待明。还有妈，谢谢你，一直在背后支持我。我会加油的，会好好工作，会好好照顾你，也会抓紧属于自己的幸福。5月20号，我们一起去参加马和李娜的婚礼；周末，我们一起去看桃花。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夜色渐浓，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却不再孤单。因为那影子里，藏着期待，藏着温暖，藏着即将到来的，属于林阳的春——就像马和李娜12年的感情，在历经等待和坚守后，终于迎来了花开；也像林阳自己，在历经低谷和迷茫后，终于在晚风里，借着微信里的一句句叮嘱，一步步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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